第59章 鹿知，陆枳
“鹿知？”花千颜顿了一下，又问，“你找他做什么？”
转身便坐了下来，慵懒地斜靠着桌椅，桃花眼总是多情，凝着她。
没有人知道“鹿知先生”这个名字，更没有人知道鹿知在他这里。
她一个小姑娘，是如何得知？
还有，她找鹿知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沉在心里，目光略变，深邃却又无法令人察觉。
“你认识他。”叶以卿望着他，不是反问，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怎么知道？”花千颜惊讶地吐出第一个字，尔后又顿了神色，恢复平静，否决了。
“我不认识什么鹿知，你找错人了。”
叶以卿想到过花千颜会拒绝回答，倒也不意外。
这反而让她更加确定，北宫烨的幕僚鹿知先生就在雪月楼，而且与花千颜的关系匪浅。
不然他不会是这个反应。
看来直接找人是行不通了，那她只能另辟蹊径了。
“那打扰了。”叶以卿抬手抱拳，如江湖侠士般潇洒离去。
花千颜来到窗边，轻轻地把门窗推开一个缝，窥视着那抹衣角翻飞在街上，直至淹没在人群中，花千颜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他垂下手，窗户落下，刚刚长舒了一口气，就被一道苍白无力的声音打断了。
令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是有人找我吗？”声音从玄关处传来。
一道瘦弱的身影迈着略微艰巨的步伐，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两咳的走了进来。
“鹿知！”花千颜看着他惨白的面色，只有唇上有点红润，其他地方都是毫无血色。
在丫鬟的搀扶之下都是颤颤巍巍的，单薄的身子像柳絮一样，风轻轻一吹，就吹跑了似的。
他立马迎了上去，亲自搀扶着他，一步步坐在了凳上，挥手让丫鬟退下。
自己亲自伺候着他。
倒了一杯温热的好茶，递到他的唇边，眉眼之间都是慈爱。
“谢谢。”鹿知扯出一抹真挚的笑，由于脸色惨白的缘故，笑得让人一阵揪心。
泛白的手指也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拿着茶杯，感觉到一股暖意，掌心才微微有了点血色。
他叫花鹿知，年十八，是花千颜的亲弟弟，身患绝症，世间所有的大夫都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
甚至连药王谷的药王，都只能摇头叹息，让他好好地珍惜眼下的生活。
花千颜看着他喝下热茶，又热忱地接过茶杯，“鹿知，今日感觉身子如何？”
“一切都好。”鹿知对上他关切的眼神，回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他生下来就先天不足，从小就养在药罐子里。
即使养了这么多年，他这幅身子还是如此破败。
有时候他总是想着早些死掉，免得连累了兄长，可每一次，看见兄长的眼神，他就不忍心。
父母去世得早，他是兄长历尽了千辛万苦才养大的，总不能恍惚了自己的性命。
兄长若不让他死，他断然不会轻易了结自己的性命。
因为有兄长在，所以家还在。
他若走了，便没人陪着他了。
“三月的盛京是何模样？”他侧过脑袋望向窗外，密封的窗户只能让他看见一些轮廓而已。
这些年来，他都生活在一个风雨雷电刮不进去，无法看见四季景色和街道光景的地方。
陪伴着他的只有兄长重金聘人画下来的画。
他在画里看到了这个形形色色的世间，却也只能望着景物。
他只能听见风吹树叶、雨滴落地的声音，听见每日早晨街道上陆陆续续走着吆喝的小贩，还有每天日落时相互道别的声音。
有时候也会听到一些人斗斗嘴，或是欢声笑语，把酒言欢。
但这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窗户纸。
他从来没有看清过。
所以他也没有见过其他人。
“三月的盛京很美，你若喜欢看，待会我命人照着绘一副。”花千颜同样和他望着什么都看不见的窗外。
他知道弟弟很想出去走一走。
可是为了他的病情着想，他必须留在这个地方，不会被风吹，不会被日光晒，更不会碰到雨。
“好。”鹿知笑了笑，“你还没告诉我，刚才是有人找我吗？”
花千颜脑海中快速地闪过叶以卿的容颜，眉头拧了一下，防备着说：“她是来找我的。”
可是他明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鹿知略带疑惑地望向他，却接到花千颜躲闪的目光，有些闪烁其词地解释：“她估计找错人了。”
“或许……”他想了想，才接上话，“或许是红尘阁的第一琴师陆枳。”
鹿知皱了一下眉，很快又舒展开来，没有继续询问。
……
与此同时，叶以卿找了个酒楼，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开始大快朵颐。
没过一会，旁边来了一胖一瘦的两兄弟。
胖兄抖了抖身上的肉，抬手摸了摸下巴，用着他误以为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知不知道，今天是红尘阁头牌雨烟姑娘及笄的日子，红尘阁的妈妈为此大张旗鼓地弄了个晚宴，要拍卖雨烟姑娘的初夜。”
说着，露出了猥亵之色。
搓了搓手掌继续不要脸地说：“我瞧着雨烟姑娘那模样像朵牡丹花似的，长得倾国倾城，小腰软得像柳枝一样，走起路来慢慢的，真是让人眼馋。”
“这雨烟姑娘不是一直卖艺不卖身的吗？听说是个雅妓。”瘦弟跟着露出一副垂涎的眼色，“不过雅妓也是妓，今夜过后还不是万人骑？”
“哈哈哈哈……”胖兄虎躯一动，笑得合不拢嘴，声音大得穿堂而过。
叶以卿皱了皱眉，权当没听见。
这个人和她没关系。
所以还是继续吃的好。
这两人刚讨论完，另一桌端坐着的一个女人嗤笑一声，冷声道：“男人都一个德行，眼睛里只放得下这些污糟的东西。”
她戴着斗笠，挡住自己的容貌，一身红黑相配的衣服衬得侠气十足，一举一动都是江湖的气息。
桌上摆着一把配剑，静静地放在那都是分量十足。
“本姑娘这辈子最讨厌这种下流的男人，还有那些个只知道扭着腰来搜索男人钱财的污遭东西。”
胖瘦兄弟二人一听，不乐意了。
胖兄一手拍桌，就要站起来，“哪来的臭女人，说什么呢？”
侠女抬手，快速地握住桌上的剑柄，一个冷眼射了过去，仿佛下一秒就把拔剑出鞘。
剑若出鞘，见血才收。
瘦弟一看不对劲，立马伸手拉着胖兄坐下，悻悻地笑了笑，弯腰低头表示歉意，拽着人就往外走了。
小二立马追出来收了银钱，才满意地放他们离开。
侠女也站了起来，拿出一些碎银子给小二，同时开口问道：“小二，打听一个事，你可知道一个叫陆枳的琴师？”
陆枳？
叶以卿猛地抬起头，手里还抓着一只鸡腿，嘴里只咬了一半，还有一半在外面挂着。
从远处看去就像一个很长时间没吃过饭的小少年，形象全无地怔住了，有点傻。
她转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侠女和小二。
小二看着眼前的碎银子，笑得合不拢嘴，两只眼睛微微眯起，回答说：“姑娘要找的琴师陆枳，此刻在红尘阁呢，他可是红尘阁头牌雨烟姑娘的御用琴师。”
“红尘阁？”侠女眉头紧皱，身上的气息渐渐冷却。
怎么是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她顿了顿，显然很犹豫。
可是想到主人的安排，她只好咬牙转身离开，往红尘阁的地方去。
叶以卿听着陆枳两个字，又是疑惑，又是放光。
疑惑的是陆枳不应该是在雪月楼吗？为什么是红尘阁的琴师？
放光是因为，她好像找到北宫烨的幕僚了。
唰的从凳上站起来，朝着小二走过去，问了一遍，“琴师陆枳在红尘阁？”
小二抬头，疑惑地看着这位小公子，点了点头，“是啊。”
“谢了。”叶以卿从兜里拿了钱丢在小二手上，转身就走。
小二愣愣地望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掌柜的出来后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答：“这是那个小公子付的饭钱，付多了。不过这会追不上了，他好像往红尘阁的方向跑去了。”
掌柜的打着算盘，不禁摇头，“看着白白净净一个小公子，年纪不大，好的不学，学人家去寻花问柳。”
微微叹息。
相反的，叶以卿可不是为了去寻花问柳，而是去找这位陆枳先生。
红尘阁的开门时间还没到，就先是一个戴着斗笠的女侠闯了进去，扰乱了红尘阁正在置办晚宴的众人。
她一言不发就开始到处找人。
抓人就用杀人般的语气问：“陆枳在哪？”
大家都是摇摇头，有个人战战巍巍地说：“陆琴师的行踪我们不知道，只，只有，只有妈妈和雨烟知道。”
而此时红尘阁的妈妈正在雨烟的房间里，细细地开导着雨烟，今夜如何行事。
雨烟的脸色不太好，很是拒绝，却又不敢反驳，因为妈妈的身后站着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手里握着妈妈常年用来教导阁里姑娘们规矩的鞭子，又糙又厚。
每一遍打在人的身上，都如同凌迟。
所以阁里的姑娘们总是乖乖听话。
妈妈喋喋不休地教导着房中术，拼命地传尽毕生所学，笑得花枝乱颤。
一想到今夜她可以大赚一笔，就兴奋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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