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呼吸的本能
周弈的血液，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止了流动。
他僵在门后，像一尊被瞬间风化的石像，连呼吸的本能都忘记了。
是孟晚晚。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知道他住的楼层和房间号？
一连串的问题，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他的四面八方伸了过来，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恐惧。
一种比在片场失控时，比看到秦菲被全网封杀时，更加具体，更加尖锐的恐惧，瞬间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宁愿面对冯凯的咆哮，宁愿面对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咒骂，甚至宁愿再收到一条南筱那冰冷的短信。
他也不想，在此刻，在这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密闭的私人空间里，面对这个女人。
这个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女人。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祈祷着她会因为无人应答而放弃离开。
然而，希望是如此的脆弱。
叩，叩，叩。
三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像三颗精准的子弹，击碎了他最后的侥幸。
“周弈，开门。”
她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清冷，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的伤，需要处理。不然，明天会发炎。”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的伪装，将他那点可怜的，想要逃避的念头，暴露在空气里。
他躲不掉。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他的头顶浇下，让他从头凉到脚。
周弈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像是灌满了铁砂，又冷又重。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抬起那只如同灌了铅的手，缓缓地，转动了门把。
门，开了。
走廊明亮的灯光，瞬间涌了进来，刺得他眼睛生疼。
孟晚晚就站在光里。
她换下了那身单薄的戏服，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白色风衣，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脸上未施粉黛，素净的脸庞在灯光下，像一块上好的冷玉。
她安静地看着他，手里提着那个小小的医药箱。
没有惊讶，没有探究，她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她早就知道，门会打开。
周弈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孟……孟老师。”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孟晚晚没有说话，只是提着医药箱，从他身边走了进去。
她走过的时候，带起一阵清冷的风，和一股与车里相同的，淡淡的植物香气。那股味道，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也笼罩了他。
周弈的身体，彻底僵硬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打开了家门，而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亲手放了一个让他无法掌控的“怪物”进来。
孟晚晚很自然地，就像是来过无数次一样，将医药箱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她环顾了一下这个空旷、冷清，几乎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的公寓。
“你这里，很干净。”她开口，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弈的心，又是一沉。
干净？
是因为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样板间。没有照片，没有杂物，没有一点属于主人的痕迹。
她是在夸奖，还是在陈述他像一个没有过去的幽灵？
“我……平时不怎么在家。”周弈狼狈地解释着，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光，整个客厅，再次陷入了由手机屏幕和窗外霓虹构成的，暧昧不明的昏暗之中。
“开灯吧。”孟晚晚说，“不然，我看不清你的伤口。”
周弈的身体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摸索着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啪嗒。
明亮的灯光，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将他所有的狼狈和不安，都照得无所遁形。
孟晚晚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打开了那个医药箱。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棉签，碘伏，生理盐水，还有几支小小的药膏。
她抬头，对他招了招手。
“过来。”
那两个字，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让人无法抗拒的命令感。
周弈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步一步，僵硬地挪了过去，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膝盖，不敢去看她。
孟晚晚拧开一瓶生理盐水，用棉签沾湿，然后，朝他靠近了一些。
一股更清晰的冷香，钻入鼻腔。
周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指，轻轻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
她的指尖，很凉。
凉得像玉，也像蛇。
周弈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别动。”她的声音很近，很轻，像羽毛一样，拂过他的耳廓，“会有点疼。”
一根冰凉的棉签，轻轻地，触碰到了他嘴唇上的伤口。
嘶——
细微的刺痛感，瞬间传来，让周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
“放松一点。”孟晚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你把它咬得很深。”
周弈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他能感觉到，她正在用棉签，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清理着那个小小的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柔，很专业。
可是，这种轻柔，却比秦菲那种赤裸裸的挑逗，还要让他感到恐惧。
因为，他能感觉到，她的注意力，并不仅仅在那道伤口上。
他在她的注视下，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的标本，她正在用一把无形的，名为“洞悉”的手术刀，一层一层地，剖开他的皮肤，剖开他的血肉，想要看清楚他灵魂深处，那个连他自己都害怕的，疯狂的怪物。
“今天的事，你处理得很好。”
清理完伤口，她又换了一根棉签，沾上碘伏，在他唇上轻轻点着。
周弈的大脑，因为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嗡嗡作响。
处理得很好？
是指秦菲的事吗？
他处理了什么？他从头到尾，都像一个废物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不用否认。”孟晚晚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声音依旧平淡，“撤热搜，爆黑料，快刀斩乱麻。很干净，很有效，虽然……粗暴了一点。”
轰！
周弈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知道了！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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