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英雄队
另一边。
李云龙带着炮兵队赶到了老鸭岭,但是并没有人迎过来。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声都带着血腥味。
他心猛地一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山坡。
两分钟后。
李云龙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眼前的阵地,哪里还像个阵地?!
战壕几乎被整个犁平,焦土上遍布着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巨坑,直径足有三四米,像是被天神用巨锤狠狠砸过。这绝不是普通山炮能造成的破坏……
“狗日的……是航弹!”李云龙牙关咬得咯咯响,拳头瞬间攥紧,指节发白。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鬼子为了打通这条路,连轰炸机都派来了!
阵地毁了,雷场废了……在这种绝境下,他的弟兄们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喉咙发紧,一步步朝那片焦土炼狱走去。
刚到阵地边缘,就看见战士们正抬着担架往下送伤员。
“团长……”
一声微弱的呼唤让李云龙浑身一颤。
他猛地转头,看见一副担架上躺着个血人——是锄奸队的战士,浑身被血和泥糊得看不清模样,只有那双眼睛还努力睁着,望着他。
“别动!”李云龙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快步上前。
“团长……我们…不是叛徒…我们没给独立班丢人……我们守住了……”战士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
“你们不是叛徒!你们是英雄!谁他娘的敢说你们是叛徒,老子剁了他!”李云龙眼圈瞬间红了,低吼道。
那战士听着,沾满黑血的嘴角艰难地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
李云龙还想说“好好养伤”,可话没出口,就见那只勉强抬起的手猛地垂落,软软地荡在担架边缘。
一旁的楚云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观摩团那日自己说过的话——这些人,真的把命交给了李云龙。
李云龙沉默着,俯身,轻轻将那还有余温的手捧起,小心翼翼地放回战士胸前。
他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山坡顶端。
然后,他仿佛看到了地狱。
阵地上,独立班战士和鬼子的尸体纠缠在一起,凝固成一座座血色的雕塑。
刺刀贯穿了彼此的胸膛,牙齿咬碎了敌人的喉咙,手指抠进了对方的眼窝……这根本不是白刃战。
这是赴死。
是一个个血性男儿,在弹尽粮绝后,用尽最后力气扑向敌人,唯一的念头就是——拖一个垫背!拉两个血赚!
一个,五个,十个,二十个……
李云龙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冲得人头脑发昏。碎肉、残肢、凝固的暗红……铺满了这片焦土。
打扫战场的战士蹲在地上,双手颤抖地试图拼凑一具残缺的遗体。他徒劳地在焦土碎肉中翻找着,声音带着哭腔:
“对不住啊兄弟……找不到了……真的找不到了……”
这个见惯了生死的老兵,此刻终于崩溃,眼泪混着脸上的黑灰,砸在焦黑的土地上。
山风卷着硝烟和血腥味掠过。
看见这一幕,楚云飞瞳孔骤缩。
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分明是无数战士抱着手榴弹与鬼子同归于尽后留下的惨状!
他指挥晋绥军作战这些年,几乎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八路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些人不顾生死的杀敌?!
“韩八强!老子毙了你个狗日的!”
当看见韩八强和还活着的几名战士相互搀扶走过来的时候,李云龙双目赤红,一声暴喝突然炸响
几步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几乎将人提离地面:
“老子早说过,你们不是叛徒!不是软骨头!你他娘的耳朵聋了吗?非要拿兄弟们的命来证明?!”
韩八强没有挣扎,脸上满是血污与泪痕,嘶哑道:“团长……我……”
“你什么你!”
李云龙猛地将他拽到阵地前沿,指着那片血肉模糊的焦土,
“看见了吗?几百号兄弟啊!就这么没了!阵地被炸成这样,为什么不求援?不撤退!
进了独立班,就是老子的兵!是老子的兄弟!你他娘的就这么带兄弟去送死?!
老子以前怎么跟你们说的!活着永远是第一位!”
望着阵地,韩八强脸上痛苦至极。又想起弟兄们一个接着一个冲出来,在手榴弹中被炸得四分五裂,和鬼子同归于尽的场景。
铁打的汉子此刻也泪如雨下,哽咽道:“团长……你毙了我吧……”
“你以为老子不敢?!”李云龙唰地掏出手枪。
“云龙兄!”楚云飞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枪身,“楚某早就说过,你待他们以诚,他们必以性命相报!”
这句话像一记惊雷,让李云龙浑身一震。
他缓缓松开手,盯着韩八强血泪交织的脸,一字一句道:
“你的命,老子先记着。但是从今往后,你他娘的得给这些弟兄报仇!用一千个、一万个鬼子的脑袋,祭奠他们在天之灵!这是你欠他们的!”
“是。”
韩八强噗通一声跪在了阵地上。
“带他回去!”李云龙的声音在此刻软了下来。
从这以后,独立班多了一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老鸦岭英雄队”。
哪怕后来队伍扩编成英雄团、英雄旅,哪怕韩八强早已高升,这支部队依然传承着老鸦岭的血性——
阵地,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绝不会丢!
冲锋,只要军号响起,就绝不会停!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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