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国丧
阁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许久才有低低的笑意从鬼面下传来。
“你还真是为我着想啊,黑蛟。”
诸葛青默然不语,只觉头顶被一阵阴影覆盖。
青铜鬼面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走到了诸葛青的面前,俯身望着他。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吗?”
诸葛青哑然愣住,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噩梦的开端。
数个月前,没有任何防备,没有任何端倪,他中毒了,甚至直到这鬼君来到他的面前,轻易操作他体内的毒雾腐蚀心肺,他才知道没有半点回天之力的可能。
这青铜鬼面神秘到极点,说话做事阴险狂妄。
但他依旧隐隐感觉到,这位鬼君,恐怕年纪不大,甚至很可能没有半个甲子。
他诸葛青虽非什么圣人,但早年也有一腔热血,怎会甘心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什么鬼君所掌控。
“你杀了我吧。”
老神捕当时如是冷笑着。
“杀你?”鬼面笑道。“杀你多么简单,诸葛青,你就不想知道,你死后,你耗尽心血所经营的白玉堂,会成什么样吗?”
这位青衣神捕孑然一身,无妻无子,唯一在意的,便是这京城白玉堂,这个由他一手所建立起来的如白玉光滑洁净的京城一角。
他没有世家支持,没有贵人提携,只有一身断案技巧,一个青衣神捕的名头,好不容易在天下京城一手建立起这个白玉堂。
多年来,白玉堂在京城的处境本就困难,凶险朝堂,没有背景,没有机遇,若再无青衣神捕坐镇,大理寺与督察院将有一万个理由轻易将其拆解。
于是他在鬼君面前沉默了,也妥协了。
“我尚有底线,若这鬼君非要我做天怒人怨之事,我舍了白玉堂也要一死了之。”他当时是这样想的。
后来鬼君也的确未叫他杀人,与其他几个手染鲜血的护法相比,他干净得不像鬼君信徒。
他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无动于衷而已……
回忆戛然而止,诸葛青忽然打了个寒颤,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在毫无知觉间偏离了初衷太远。
如果当初他的初衷是保护白玉堂,那么鬼君杀了他白玉堂十三个捕快,又如何算?
似乎在此刻,诸葛青耳边才听见了千百死去流浪儿的呼喊,刘骠等十三捕快死不瞑目的眼睛看向了当时隐于暗处的他。
于是成千上百倍的愧疚终于降临在他的身上。
“你杀了我吧...”
诸葛青乞求道。
“我不会在为你做事了!你杀了我吧...”
鬼面下终于传来了满意的低笑声,一颗朱红色的药丸从鬼君手中滚落在地。
“我放过你了,黑蛟。”
诸葛青再次抬眸,再无任何身影,那颗朱红色的药丸在地上一滚一滚,停在他的面前。
是毒药?
还是解药?
诸葛青拿起它,如解脱般将他扔进口中,就这样靠在墙壁,闭上眼睛。
“也许他是要让另外的人来审判我...”
......
祭天大典结束了,景天钟响了。
那浩荡、悠远、却又充斥着无边哀戚的钟声,自皇宫大内传出,贯穿了京城的每一条街巷,每一个角落。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陛下驾崩了。
这个曾经励精图治,整顿军武的雄主,在历经了二十年的闭关中,终于有了最后的结局,尽管在无数人的意料之中,尽管不那么体面。
帝崩的消息将犹如狂风,席卷整个天下,无数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这座京城。
无数野心家、聪明人都在期待,这座浩大的京城,究竟会迎来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京城,缟素。
一夜之间,这座天下间最繁华的雄城,便褪去了一切朱红与明黄,换上了一片刺眼的、令人窒息的惨白。
家家户户,无论真心与否,皆在门前挂上了白幡。
朱雀大街两侧的酒楼、商铺,尽数歇业。勾栏瓦舍,再无丝竹之音。
满城悲呦。
街上,是来来往往、神情严肃的禁军,以及那些奔走于各大府邸、面色凝重的官员家仆。
天子驾崩,国之大丧。
但在这场大丧之下,涌动的,却是足以倾覆一切的狂潮。
李氏宗亲,已经开始着手太子登基一事,似乎一刻都等不了了,那几个老亲王游走在相熟的世家之间,商议着新帝登基一事。
而皇后娘娘的凤驾,则是早已回到了凤仪宫,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似乎沉默接受这个结局。
于是所有人都隐隐察觉。
这京城的天,仿佛真的要变了。
……
宇文家。
这座古老的府邸,也肃穆到了极点。府内所有下人,皆是白衣束带,噤若寒蝉。
宇文珏刚从宫中回来。
他脱下了那身繁复的朝服,换上了一袭素白儒袍,眉宇间,却不见半分悲戚,反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亢奋。
成了!
天子驾崩,国本孱弱,皇后与裴昭二十年的“摄政”,在“大义”面前,不堪一击!
最为关键的是,皇室李家在二十年来被皇后打击得极其严重,故而势力薄弱,必须要依靠他们宇文家为首的世家支持。
也就是说,接下来他宇文家辅佐新皇,也当如当年裴昭支持皇后一样,获得滔天的权力与声望。
这场朝争,他们宇文家已经赢裴家太多了!
“少爷。”
忽然,一名侍卫统领匆匆走来,低声道:“您回来了。只是……十三公子他……”
宇文珏的眉头一皱:“他又如何?”
“昨日,十三公子……趁着护卫换防,跑出去了。”
“混账!”
宇文珏勃然大怒,一掌拍在身旁的石桌上,震得积雪簌簌而下。
“这个不知轻重的蠢货!他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裴家、皇后,正愁抓不到我们宇文家的把柄,他倒好,自己送上门去!”
他正欲让人去将他抓回来的时候,却见一道冷冷的声音自院门传来。
“我回来了。”
一个时辰后。
宇文家,议事正堂。
宇文迟跪在中间,四周,是乌压压一片的宇文家的核心成员。
他们的目光或是疑惑,或是冷笑,齐齐落在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年身上。
最上首的太师椅上,一位老人端坐着,正是宇文闵。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家主的训示。
宇文迟是当年的那个不祥之人,此事整个宇文家都晓得,听闻当初这不祥之人被家主送出了宇文家,而如今却又被接了回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家主的此刻的用意。
“……国丧期间,府中上下,不得有误。一切,静观其变。”
宇文闵声音温和,让诸多人心头一静,仿佛只要有他在,宇文家就塌不了。
随后,老人的目光望向了宇文迟。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位老人没有想象中的冷漠,而是更加温和了些。
“迟儿,你回来了,当年是家中不对,让你受了委屈,今日就当着家中的面,向你说清楚。
“自今日起,你不必再去白玉堂了,你以后便留在家中,向珏儿学习请教,研习经义,待时机成熟,祖父亲自带你入朝,叫京城看看你的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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