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5章 进宫
京都巍峨的城墙在破晓的灰蓝色天光中显露出冰冷的轮廓,
巨大的城门尚未完全开启,只留一侧偏门容早行的车马通过。
官道清冷,尘土未扬。
“哒哒哒哒~”
骤然,急促如擂战鼓的马蹄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两匹骏马如旋风般卷至城下,马匹通体汗湿,白汽从鼻息间喷涌,马腿颤抖几乎力竭。
马背上的沈安禾和赵蓉,发髻散乱,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与颊边,
满面仆仆风尘,眼底布满了纵横的血丝,
紧抿的嘴唇因长久的奔波与缺水而干裂起皮,
唯有目光灼灼,死死盯住城门。
早已候在城门附近一辆不起眼的青绸马车旁的姚丽蓉,闻声猛地掀开车帘,
探出半个身子,用力挥动着手臂急唤:“阿禾,这边!”
“吁——!”
安禾与赵蓉几乎同时猛勒缰绳,疲惫至极的骏马在哀嘶中直立而起,
前蹄在空中虚踏几下,最终踉跄着,堪堪停在了马车旁,
马身犹自因为脱力而微微晃荡。
没有任何寒暄,两人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因长时间的颠簸而僵硬,却丝毫不拖泥带水。
安禾将缰绳塞给姚丽蓉身后一名心腹护卫,声音沙哑急促:
“照顾好它们,饮温水,喂细料。”
说话间,她手掌下意识地、快速地轻抚了一下坐骑汗涔涔的脖颈,
那一下触碰,极轻,却泄露了一丝深藏的不忍与感激。
不再拖延,下一刻,两人便迅捷地钻入了姚丽蓉的马车。
车帘垂落,车厢内光线昏暗,却弥漫着一股令人心安的食物暖香。
“先吃点东西,快!”
姚丽蓉利落的说道。
她的贴身丫头早已机敏地从座位下取出一个朱漆食盒,
里面是几样还冒着微微热气的精致糕点和一壶温得恰到好处的浓茶。
安禾和赵蓉确实已到了极限,也不客气,
抓过糕点,就着茶,大口吞咽起来,动作快却不见狼狈,只是本能地补充近乎枯竭的体力。
马车已然启动,朝着宫城方向疾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急促的辘辘声。
姚丽蓉看着她们,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焦虑,
她趁她们吃东西的间隙,身体前倾,语速极快地说道:
“阿禾,情况不妙。”
“我一收到消息就动用了所有关系。”
“太子殿下那边……他一得知沈家之事,立刻就去陛下寝宫求情了。”
安禾咀嚼的动作猛地一滞,抬眼看向姚丽蓉,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姚丽蓉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着车厢的震动声:
“但是……没有用。”
“陛下虽病着,心思却异常冷硬。”
“太子殿下寻了证据,证明了你那无缘的大舅并未杀人。”
“后面的进士和功绩也是实打实的。”
“本以为陛下能有所通融,不曾想陈情、辩解,求情……。”
“陛下竟是丝毫不让……而且……”
听到这里,安禾放慢了咀嚼的速度,抬头看向姚丽蓉。
姚丽蓉顿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陛下当着太子的面虽仍是慈和的很。”
“但是却又找了皇后……说是为君者不可太过心软仁德……”
姚丽蓉几乎是逐字逐句地,将皇后委婉转达的话,清晰地复述给了安禾,
过程中生怕遗漏了哪怕一个细节影响了安禾的判断。
听到这里,安禾心里“咯噔”一下,像是骤然踏空,心脏直直往下坠。
手中的那半块炊饼被她无意识地死死捏紧,指尖深深嵌入松软的面饼里,
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印。
皇上这是对太子求情不满了?
这究竟是针对太子插手他这位父皇对前朝老臣的处置而心生忌惮,
是真的仅仅如表面所言,认为太子过于仁慈,不堪为君?
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这无异于将她疾驰千里而来的希望兜头给了大大的一盆凉水。
原本她以为,沈家人在权贵眼中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存在,
只是受了池鱼之殃,太子殿下金尊玉贵,亲自出面求情,
保下几个连坐的家人想来不难。
现在看,这皇上却好似真的对她那倒霉大舅颇为震怒,轻易不肯松口。
最关键的是,太子已然开了这个口,表明了立场,
皇上却又透过皇后如此清晰地表达了他的“不满”……这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如此这般,这以后怎么办倒是难了。
姚丽蓉说完,知道安禾正在思考便也不在出声。
赵蓉只在开始听闻太子求情被拒后略带错愕的停了下动作,
随后反而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安禾虽是一脸凝重,手上的动作却也没停,依旧机械地将糕饼送入口中。
一时之间马车内安静的很,
只能听到两人轻轻的咀嚼声和姚丽蓉不时给她们添茶的声音。
又灌下了一杯温热的浓茶,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刺激着疲惫的神经。
安禾感觉自己昏沉胀痛的头脑似乎清明了许多,
那股因极度疲惫而生的虚浮感被强行压了下去。
她缓缓放下饼,接过一方素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每一个动作都极其缓慢,仿佛在借此极力压制着内心翻江倒海的忧虑与惊涛骇浪,
也似是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究竟该走向何处。
直到十指都擦净,她才抬起头,眼中之前的疲惫与惶惑竟已尽数褪去。
“先进宫吧。”
她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平稳,“先进宫吧。”
不论如何,沈家人她定是要救。
但是太子于她来说更是亲人,若是连累了太子那更是她不想也不能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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