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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弹劾


随着这句杀气腾腾的话音重重砸在地上——

那副统领眼神骤变,如同鹰隼锁定猎物,手中长剑寒光一闪,直指装着沈家人的囚车:

“动shou……”

可他刚吐出“动”字,“手”字尚在喉间翻滚——

“不动手——!!!”

一声凄厉到几乎撕裂喉咙的嘶吼,猛地炸响,硬生生截断了他的号令。

沈安怀在囚车中猛的向前一步,声嘶力竭的大吼着。

那副统领皱起眉头,

沈安怀赶忙扑向囚车大喊道:

“你不是想让我招认勾结那个,那个张彦尘吗!”

“我招,我招啊,你拿罪状来,我签字画押!”

“都是我干的,你让我认什么我都认!”

“你别动手,你莫要动手,一切都好商量啊!”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涕泪横流。

这人不就是想要签字画押吗,他画啊,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沈安怀心中极度惶恐,满眼祈求的看向那副统领。

那副统领闻言,慢悠悠地斜过眼,用一種打量垂死蝼蚁般的目光睥睨着沈安怀,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笑:

“奉上谕。”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

“张彦尘杀人越货,冒名顶替,沈家人为三族近亲,

就地处决,一个不留!”

他虽是脸上带着冷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又冷又硬。

“荒谬!荒谬!”

沈明德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浑身筛糠般抖动,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那金吾卫:

“哪里来的上谕!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也需经三司会审,明正典刑!”

“尔等岂可私动刑戮,视王法如无物?!圣人有云…”

在明晃晃的大刀下,沈明德的嘴皮子翻飞,

竟是要开始给这金吾卫论经讲理。

只是看他有些僵硬发抖的胡子,

便知此时他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嘴里在说些什么。

他只知道这时候不能停,

一停那寒光逼人的大刀怕是就要落下来了。

张氏同几个儿女抱在一起,

听着沈明德竟是开始说理,

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极度的恐惧如同冰水浸透四肢百骸,让她连牙齿都在打颤,浑身僵硬得不听使唤。

“呵。”

这金吾卫统领着实被这沈家人气笑了。

死到临头,竟是同他讲起了律例国法。

没有耐心再同沈家人周旋,

这金吾卫副统领脸色未变,

眼神却是忽的冷硬。

“动手。”

他话音刚落,

金吾卫那大刀便利落的冲着囚车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极度的惊恐之下,

极度的惊恐瞬间吞噬了所有理智,

沈家众人爆发出不成调的、濒死的尖叫,

声音凄厉地划破林间的寂静,

惊得枝头休憩的鸟儿“扑棱棱”地仓皇飞逃,徒留一片混乱的羽影。

“啊!娘!”

暂住在宋家的安禾猛的从床上弹起。

因为连日的奔波,她早已精疲力尽。

从宫中出来之后,

姚丽蓉便硬压着她到房中休息。

虽是她现在心中焦虑,但是实在太过劳累,

几乎是沾枕便睡了过去。

方才在梦中,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凄厉的喊叫,瞬间将她从深沉的睡眠中拽了出来。

“怕是日有所思。”

安禾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阿禾~”

下一刻,却真听到有人叫她。

安禾转身,只见姚丽蓉匆匆推门进来,

面上神情带着近几年很少有的凝重。

“今日早朝,太子被人弹劾。”

姚丽蓉刚开口,安禾心中一凛。

“同我那大舅有关?”

安禾急切的问道。

见姚丽蓉沉重地点头,安禾只觉得浑身力气一泄,

重重坐回床榻边缘,指尖冰凉。

她就知道,这事绝不会如此简单。

见安禾已经收拾妥当,姚丽蓉赶忙将等在门外的宋之言和唐砚舟请了进来。

事态紧急,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闺阁禁忌与虚礼了。

“今日一早,户部林大人,刑部李大人联名上奏,弹劾太子。”

宋之言言简意赅,直接切入核心,

“罪名是……与那张彦尘暗中勾结。”

“证据呢。”

安禾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不由自主地绷紧。

“证据便是你。”

唐砚舟一语中的,目光锐利。

安禾面色顿时更加凝重。

“你去岁出宫寻亲,恰张彦尘致仕回乡祭祖。”

“张彦尘在临清镇住了近半年,你那表姐有孕用的是你大姐的孕养师。”

“张彦尘临走还给你家送了许多的礼物。”

“所以他们断言张彦尘之事你家定是知情。”

“而你是太子东宫的女官,深受太子信任,所以太子自然也被牵连其中。”

听着唐砚舟条理清晰的陈述,

安禾忽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到底是她这倒霉的大舅连累了他们,

还是因为她连累了这倒霉的大舅?

“所以,这两人是哪位王爷的人。”

安禾开口问道。

“应是齐王。”

宋之言沉声答道。

安禾再次抬手,用力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无论最初是谁连累了谁,眼下最确凿的事实是——

太子殿下,确确实实被拖下了水。

“陛下在朝堂上虽未直接责备太子,口头上也表示了信任,”

宋之言继续补充,语气却并不轻松,

“但……那态度模棱两可,并未明确维护,反而有种……冷眼旁观之意。”

“太子这几年协理朝政,很得圣心,想来不会因这点小事受影响吧。”

姚丽蓉见安禾神情肃然,忍不住轻声安慰,

只是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圣心难测。”

唐砚舟在一旁冷冷地泼下一盆冰水,

“一日未曾真正坐到那个位子上,谁又能断言,圣心究竟如何?”

安禾点点头,太子前日为沈家说情已经遭了皇帝的不满。

今日又经此一事,怕是这皇上嘴里不说,

谁知道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这一环环一扣扣,现在看来竟是严丝合缝的,

怕是她大舅这事情一出,有心人就已经盯上了太子,

只等着太子去求情了吧。

“那现在这情况该怎么办?”

“今日让人这一弹劾,阿禾那家人现在却是在圣上那里挂了号了。”

“原本或许还能暗中斡旋,如今众目睽睽,反倒更加不好施救了。”

姚丽蓉面色也不太好看。

沈家人原本只是这盘大棋中微不足道的棋子,无人在意他们的死活。

不起眼,有时反而是种保护,无论是走明路还是暗渠,营救都相对容易。

可如今,被这朝堂风波一搅,沈家虽依旧微小,却已“名动天听”,

被置于无数双眼睛之下,

尤其是……龙椅上的那双。

“人定要救。”

“但太子那边,也不能再陷进去了。”

安禾听着姚丽蓉的分析,脑中飞速运转,梳理着这案子中所有看似巧合的细节。

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为何每一件事的衔接都如此“恰到好处”?

她隐隐觉得,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许久之前就已悄然撒下。

而现在,那幕后之人,正在不疾不徐地,慢慢收网。

“莫不是……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齐王在幕后指使?”

宋之言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猜测。

现场没有人回答他。

唐砚舟和安禾各自坐着,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

临清镇上,孟老头和孟冬青探头探脑的站在官府公文墙下,

扒拉了半天,也看不懂那墙上贴的都是什么。

他自己大字不识得几个,那孟冬青也不比自己老爹好多少。

两父子看不懂,想找旁人问问,

却又怕被人怀疑了,一时之间两人围着这公文墙鬼鬼祟祟的,

反而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叔,你们在这里呢。”

“我找了你们半天。”

忽的一声爽朗的笑声,赵平瑞上前热情的招呼两人。

“啊??”

孟老头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之前他被刘成打时帮过他们的人,

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叔,你不用看了。”

“抓捕嫂子的公文还在挂着,不过画像因着前几天那场雨被淋湿了之后却是再也没补上新的。”

“最近我每日看着,镇上也没有官府的人下来盘问了。”

“兴许不久就没事了。”

赵平瑞似是知道孟老头想问什么

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说道。

“哦,那就好,可吓死个人了啊~”

孟老头闻言心头一松,脸上显出放松的神情来。

对上赵平瑞看过来的目光,

孟老头一个激灵,赶忙摆摆手说道:

“你说什么呢!我来镇上是有事情!可不是关心这事的!”

“她已经嫁进沈家了就是沈家人,我可是不管的!”

“爱抓不抓,我孟家管不着,管不着啊!!”

说完,一把抓起孟冬青,嘴里忙不迭地说道:

“走了,办完事我们回村里了!”

赵平瑞看着反应如此激烈的孟老头,

心中叹了一声气,沈安怀这老丈人他也略有耳闻,

现在看来竟还真是个狠心的。

不过……

“孟家阿叔,我着人送你们回去吧。”

总归是安怀的老丈人,现在安怀遭此大难,

他能帮衬点就帮衬点。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去牛车处坐车!!”

一向爱占小便宜的孟老头,难得这次大方了,头都不回的大声说道。

“叔,牛车处现在是……”

赵平瑞举起手,嘴里的话音还没落地,

孟老头已经拉着孟冬青一溜烟的转过墙角跑了,

那模样倒是像后面有什么人在追他们一般。

“牛车处现在是我管着的……”

赵平瑞放下手,嘴里的话音落了地。

这牛车处的管事还是安怀给他介绍的。

那前管事刘成被抓了之后,

牛车处的老板便要重新找个管事。

安怀不知从哪里识得了这老板,便向这老板举荐了自己。

赵平瑞以前就是做工头的,这新活计适应了之后倒是比以前好多了。

又轻松,月俸又多。

这每日还有免费的牛车可以坐着来回家中与镇上。

“唉,怎的好人就没有好报呢。”

赵平瑞叹了口气,

实在觉得沈家人没有个好命。

而实在没有个好命的沈家人,此时正经历目前为止他们人生中最大的劫难。

冰冷的刀锋已然快触及沈安怀的鼻尖,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金属特有的寒意和血腥味。

身后,家人的惊恐哭嚎在这一刻都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蜷缩着等待死亡的剧痛。

最前面的沈安怀想闭上眼睛,但是他好像已经失去了闭眼的能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利剑冲着他心脏而来。

“噗~”

沈安怀好像听到了利刃没入身体的声音。

这就是被剑刺中的感觉吗??

沈安怀木然的想着。

然而,预想中的刺痛并未到来。

下一刻,他就见到身前持剑的金吾卫捂着胸口,

踉跄几步,随后扑通一声扑倒在他们的囚车上。

沈安怀呆愣愣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完好无损。

沈家其他人也愣住了,尖叫戛然而止。

在场的金吾卫也愣怔了片刻,那副统领猛持剑转头,

“锵——!”

接着一声极其清脆震耳的金铁交鸣就在他们面前炸响,

震得他们耳膜嗡嗡作响。

下一刻,一道人影闪现,握剑之人,一袭月白锦袍,

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得近乎昳丽,只是这样绝美的面容下说出来的话却是狂放的让人割裂:

“他奶奶的,什么贼人,光天化日杀人,比我这山匪还要猖狂!”

正是见孟氏已平安生产,出来打探沈家人消息遇上李玄昭一行的陆枕书。

几乎是同时,另一声更加粗犷焦急的大吼从侧后方传来:

“贼子敢尔!”

情急之下眼里只有未来娘子的石磊,

挥舞着长剑紧随陆枕书后面飞身就冲上前来,一剑就挡掉了一个正要对着囚车下手的金吾卫。

紧随其后的李玄昭皱着眉头扫了一眼现场——被捆缚待宰的沈家老小、地上被陆枕书一剑刺伤的金吾卫,眉头瞬间锁死。

金吾卫竟要私下灭口?

他心头猛地一沉,瞬间想到龙椅上那位多疑成性的皇兄,

又瞥见身旁陆枕书那已然出鞘、饮血方归的佩剑,

暗叫一声:不好!

“莫要伤人!”眼见陆枕书那长剑闪着寒光又刺向一名金吾卫,

李玄昭当即出口,意图先稳住局面。

可他话音未落,那陆枕书手腕一翻,长剑如毒蛇吐信,

又是“噗嗤”一声,精准地刺穿了另一名欲从侧翼偷袭的金吾卫的咽喉!

动作干净利落,狠辣无比。

“对!你们这群贼子,莫要伤人!!”

陆枕书把剑一横大喝道。

李玄昭闻言心中苦笑,我是让你莫要伤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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