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方向盘、鸽子与命运的急转弯
纽约的雨夜，冰冷，粘稠，像是上帝忘了关紧的水龙头，把整座城市都泡在了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潮湿里。斯蒂芬·斯特兰奇医生，刚刚结束了一场长达十二小时、精细到仿佛在神经元上跳芭蕾的脊髓肿瘤切除手术。成功，当然成功。他是斯蒂芬·斯特兰奇，医学界的传奇，上帝的对手，阎王的债主。但此刻，疲惫如同附骨之疽，钻透了他昂贵的定制西装，浸入骨髓。
他坐进他那辆线条流畅、价格足以买下一个小型诊所的跑车里，真皮座椅的包裹感也无法驱散那股深入灵魂的倦怠。车载音响里流淌着勃拉姆斯，但他脑子里还在回放着手术的每一个细节，像一台无法关机的精密仪器。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徒劳地左右摇摆，划开连绵不断的雨幕，视野依旧模糊。
“见鬼的天气。”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明天，不，今天下午还有一台更复杂的动脉瘤手术，病人是某个中东石油大亨，容不得半点闪失。他需要休息，需要让过度活跃的大脑停下来。或许该吃点药？不，斯蒂芬·斯特兰奇从不需要那种东西，他是靠绝对的控制和天赋站在顶峰的。
他拿起放在副驾上的最新款超薄平板，指尖在上面快速滑动，查阅着下午手术病人的最新影像资料。这是一个坏习惯，他知道，尤其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但时间就是生命，他的时间，病人的生命，都金贵得很，浪费不起。
雨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上，噼啪作响，几乎要盖过勃拉姆斯的交响乐。前方的能见度越来越低，车灯的光柱在雨幕中显得软弱无力。
就在这时——
“咕咕咕！”
一只肥硕的、不知为何在暴雨夜还要坚持出来遛弯的灰鸽子，如同喝了假酒般，一个俯冲，直愣愣地撞向斯特兰奇的前挡风玻璃！
“What the...?!” 斯特兰奇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吓了一跳，手一抖，平板脱手滑落。他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试图躲避，同时脚下去踩刹车！
然而，极度的疲惫、湿滑的路面、以及那瞬间的分神，酿成了大祸。
轮胎在积水的路面上失去了所有抓地力，发出刺耳的尖叫。昂贵的跑车瞬间化身脱缰的野马，不再听从驾驶者的指令，车身猛地打横，失控地旋转起来！勃拉姆斯的乐章被轮胎摩擦声和金属扭曲的噪音粗暴地打断。
斯特兰奇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离心力将他死死按在座椅上。他看到路边的消防栓在视野里急速放大，看到霓虹灯的光怪陆离被拉成了扭曲的色带。时间仿佛被慢放，又仿佛在瞬间加速。
“不……我的手……”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脑海里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本能的恐惧，甚至超过了面对死亡本身。他那双被无数医学杂志誉为“上帝赠予医学界的礼物”、投保金额高达九位数的双手，正死死地、也是徒劳地，抓住方向盘。
“轰——！！！”
剧烈的撞击声，金属的哀鸣，玻璃的碎裂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名为“命运急转弯”的刺耳交响乐。
跑车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撞断了路边的护栏，然后侧翻滚了好几圈，最终底朝天，如同一只死掉的金属甲虫，瘫在了积水弥漫的路边，引擎盖下冒出缕缕不祥的白烟。
雨，依旧无情地下着，冲刷着扭曲的车身，混合着泄漏的汽油和……一丝微弱的血腥味。
不知过了多久，斯特兰奇在一片剧痛和冰冷中恢复了意识。雨水顺着破碎的车窗滴落在他脸上，混合着额角流下的温热液体。他试图移动，却发现全身如同散架一般，尤其是他的双手——一阵阵钻心的、仿佛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被灼烧、被碾碎的剧痛，从指尖一路蔓延到手臂，痛得他几乎再次晕厥。
“救命……”他的声音微弱得自己都听不见。
警笛声，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他被消防员和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从变形的车厢里解救出来，抬上了救护车。意识模糊间，他听到救护人员急促的对话：
“生命体征不稳定！”
“多处骨折，内脏有出血可能……”
“我的天……你看他的手……”
“手”这个词像一把冰锥，刺穿了他模糊的意识。他想抬起手看看，却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有那无处不在的、毁灭性的疼痛在提醒他——出大事了。
他被火速送往了他自己曾执掌的、纽约最顶尖的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此刻闻起来却充满了讽刺。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斯蒂芬·斯特兰奇人生中最漫长、最黑暗的一场噩梦。
一系列的检查、会诊、手术。他躺在病床上，听着他曾经的同事、如今的主治医生，用尽可能委婉、但掩饰不住沉重的语气，向他宣布最终的判决：
“斯蒂芬，我们……已经尽力了。多处复合性骨折，神经束严重受损，特别是控制精细动作的尺神经和正中神经……即使经过最完美的手术，肌腱和骨骼能够愈合，但神经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你的双手，以后进行日常生活没有问题，但是……想要再拿起手术刀，进行那种毫米级别精度的手术……恐怕……”
医生后面的话，斯特兰奇已经听不清了。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声音和色彩，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绝望的灰白。
不可逆。
这三个字像最终的丧钟，在他脑海里反复敲响。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站在世界之巅的基石，他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随着那场雨夜的车祸，被那只看不见的、名为命运的手，无情地碾碎了。
他尝试复健，疯狂地、偏执地。但颤抖的、连握住一杯水都困难的手指，无时无刻不在嘲笑他的努力。他看着手术视频，曾经如同呼吸般自然的操作，现在看起来却如同天方夜谭。愤怒，绝望，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变得易怒，刻薄，赶走了所有来看望他的朋友和同事，砸碎了病房里一切能砸的东西（用他那双无力的手，这过程本身就像一场酷刑）。他挥霍着积蓄，寻求全世界所有知名的、乃至地下的神经外科专家，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蜷缩在豪华公寓的角落里，对着满地的酒瓶和医疗报告发呆时，他那台被冷落已久的平板电脑（奇迹般地在那场车祸中幸存）屏幕亮了起来，弹出了一条推送广告。
标题用极其浮夸的字体写着：
【打破极限！英雄协会‘奇迹康复中心’，专治各种现代医学无能为力！从基因崩溃到精神创伤，从异能失控到因果律损伤（需评估）！只要积分够，死神也摇头！】
下面还配了一张PS痕迹严重的图片：一个看起来萎靡不振的人，经过协会治疗（一道圣光打下），瞬间变得肌肉虬结、神采飞扬。
若在平时，斯特兰奇会对这种明显是骗点击的垃圾广告嗤之以鼻，直接划走。但此刻，深陷绝境的他，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哪怕这根稻草看起来……如此的滑稽和不可靠。
“英雄协会……？”他喃喃自语，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他听说过这个组织，近一年来迅速崛起的超能力管理机构，新闻上总是报道他们如何解决各种奇怪的“怪人”事件。他一直认为那是另一个与他无关的、吵闹且不严谨的世界。
但现在……
他看着自己那双布满疤痕、依旧微微颤抖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最后希望和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极其困难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开了那个广告链接。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发出了微不可闻、却又决定性的……“咔哒”一声。
它没有转向医学的奇迹，而是拐上了一条通往卡玛泰姬、充满了魔法、玄学以及某个光头法师的、更加离奇和不可预测的岔路。而这一切的起点，竟然是一条堪比电线杆小广告的浮夸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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