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琏凤筹谋

王熙凤踩着青石板路回房，裙裾扫过廊下的青苔，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她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刚进院门就扬声问：“平儿！二爷呢？”

平儿正坐在廊下，见她回来得匆忙，连忙起身：

“回二奶奶，二爷被二老爷叫去前院了，说是有几笔田庄的账要核，这会子还没回来呢。”

“去寻！”

王熙凤将帕子往桌上一拍，语气急促，“让他立刻回来，有天大的事！”

平儿见她神色凝重，想着二奶奶还从未这般失态过——此刻也不敢耽搁，匆匆去前院寻贾琏。

半个时辰后……

贾琏一身风尘地跨进门槛，腰间的玉佩还在晃动：“什么事这么急？我刚把账对到一半……”

话没说完，就被王熙凤拽着进了内室。她反手关上门，压低声音道：“荣禧堂那边出事了。”

“出什么事？”贾琏皱眉，“难不成是宫里……”

“比宫里还糟！”王熙凤打断他，将方才在荣禧堂的见闻一一说来。

自己从贾母那瞥见她收的甄家密信，到门口又听见她与王夫人为宝玉的婚事争执，最后咬牙道。

“老祖宗和太太打的什么主意，你我还不清楚？原是笃定林大人和珩玉活不成，想吞了林家的家产，尤其是京里那几个铺子！可如今人家父子平安，不日就要回京，你说这事……”

贾琏听得眼皮直跳，手里的茶盏差点没拿稳：“她们疯了不成？”

他不是不知道贾母和王夫人惦记林家的产业，从前他也动过心思。

可是林姑父只要黛玉一个女儿之前的事，姑父自有了林表弟后他便没这个想法了。

他见林珩玉入京后在京里把林家铺子打理得风生水起，而且他明白，林珩玉看着温和，手段却比谁都硬，哪里是好惹的？

“疯？她们是被猪油蒙了心！”王熙凤冷笑。

“老祖宗还想着让宝玉娶黛玉，好攀附林家的势；太太更可笑，一门心思想把宝钗塞给宝玉，眼里就只剩薛家那点银子！她们就没想过，珩玉精得跟猴儿似的，老太太在他离京时做的那些事，他能查不出来？”

贾琏后背一凉，他想起林珩玉离京前说去江南查账，看来根本就是个幌子！他压根就是回扬州护姑父去了。

“二爷，这……这可如何是好？”王熙凤有些慌了，“姑父和珩玉回京后，若是翻旧账……”

“翻旧账是迟早的事。”贾链现在冷静下来，走到王熙凤前，“但眼下，咱们得先他们一步。”

随后他转过身在桌边坐下：“你还记得自己吗？就是黛玉身边那个大丫鬟，心思活络，也向着黛玉。”

王熙凤点头：“记得，怎么了？”

“你让平儿去给她透个信。”贾琏道，“就说林大人不日回京，让她好生照看黛玉，莫要让太太的人欺负了去。不必说得太明，点到为止就行。”

王熙凤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想……”

“林表弟重情义。”贾琏嘴角勾起笑，“咱们帮了黛玉，他心里有数。将来林家真要清算，看在这份情分上，总不至于太难为咱们。”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再说，黛玉入府后在府里受的委屈还少吗？咱们帮她一把，也算是积德。”

王熙凤看着他，觉得他这个夫君比自己想得更长远。

贾母和王夫人只盯着眼前的利益，却不知林家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破落勋贵——

林如海复爵，林珩玉崭露头角，这父子俩将来在京中的势，怕是比贾家还盛。

“就依你。”王熙凤点头，“我让平儿去办”

贾琏不放心开口，“务必隐秘些，别让老祖宗那边察觉了。”

王熙凤点点头唤来平儿，低声吩咐了几句。

平儿何等机灵，立刻明白了其中关节，应着“是”就退了出去。

贾琏望着桌上那盏凉透的茶，忽然叹了口气：“贾家的日子不如从前了，若不寻条后路，将来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林家这棵树，咱们能靠就靠，靠不上……也别成了仇家。”

他走到窗边，望着荣国府连绵的屋宇，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这深宅大院里，人人都在算计，人人都在挣扎，可谁又知道，哪一步是生路，哪一步是死局？

至少此刻，他选择了一条看似冒险，却或许能保全自身的路。

至于将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沁芳院里黛玉正临窗读书，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目光却有些涣散。

自哥哥离京后，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夜里常梦见哥哥入京后对她笑得张扬模样，也不知道哥哥在江南账查得如何了。

“姑娘，喝口茶吧。”

紫鹃端着茶盏进来，见她又在发呆，轻声道，“刚沏的雨前龙井，您前些日子念叨着的。”

黛玉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才回过神：“劳你费心了。”

紫鹃侍立在旁，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犹豫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

“姑娘，方才平儿姐姐悄悄来寻我，说……说林大人不日就要回京了。”

“父亲？”黛玉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蹙起眉。“哥哥呢？他也一同回来吗？”

“平儿姐姐说，大爷也同大人一起入京，姑娘安心等待。”

紫鹃见她追问，便把话说得更明白些，“还说……让姑娘在府里安心住着，莫要听旁人闲话，林大人和大爷都记挂着您呢。”

最后那句“莫要听旁人闲话”，说得格外轻，却像块石子投进黛玉的心湖。

她何等聪慧，瞬间就明白了——定府里出了什么事，平儿这是在暗中提醒她。

“我知道了。”黛玉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情绪，“替我谢过平儿姐姐。”

紫鹃点点头，见她捧着茶盏出神，便悄悄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黛玉一人，她拿起哥哥匆匆离京前只给她留一封书信，待他回来，她定然要同他好好说道说道！！！

正想着，就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是袭人来了。“林姑娘，老祖宗让您过去一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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