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章 厚礼西行，暗夜孤狼

咸阳宫，格物院的特制库房内，气氛有些古怪。

治粟内史杜周，正小心翼翼地捏着一枚鸡蛋大小，涂着喜庆红漆的“掌心雷”，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这玩意儿，听院令说，丢出去能炸响，还能闪瞎眼，虽说没啥大杀伤，可万一走火了呢？

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吓。

“我说老院令啊，”杜周苦着脸，将那“掌心雷”轻轻放回锦盒，离得远远的，“这些……这些真是陛下赏赐给西域诸国的‘奇珍异宝’？这玩意儿送出去，人家会不会以为咱们大秦是去挑衅的？”

格物院令捋着胡须，一脸高深莫测：“杜大人此言差矣。此乃陛下‘以德服人’之巧思。譬如这‘掌心雷’，对外可称之为‘迎宾礼炮’，声势浩大，以示隆重。至于那‘天女散花’，”

他指着一个雕花锦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此乃‘散花祈福礼器’，寓意吉祥，播撒和平。若有宵小不开眼，此物亦可略施薄惩，让他们感受一下大秦‘天女’的温柔嘛。”

杜周听得眼皮狂跳，什么“迎宾礼炮”，什么“散花祈福”，这分明是把阎王爷的请柬包上了大红绸子！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抱着这些“吉祥玩意儿”出使，万一哪个不开眼的国王多问一句“这玩意儿怎么用”，自己这边一演示，对方王宫直接变成废墟的场景。

“咳，那个……本官还是主要负责与他们谈谈香料、宝石的生意，这些‘礼器’的展示，就劳烦李少卿和护卫们了。”杜周赶紧撇清关系，心中暗道，这次西行，俸禄再高，也得有命回来花才行。

数日后，麒麟殿。

将闾召见了即将西行的正副使节，鸿胪寺少卿李信达与治粟内史杜周。

李信达年约三旬，面容沉静，目光锐利，一身崭新的官袍更显英挺。

杜周则是一脸“为国捐躯”的悲壮，看得将闾有些想笑。

“李卿，杜卿，”将闾目光扫过二人，“此次西行，名为通商，实则关乎我大秦西陲百年安宁，更肩负着营救沈福爱卿的重任。路途遥远，险阻重重，尔等务必同心协力，不辱使命。”

李信达躬身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纵万死亦不辞！”

杜周也赶紧表态：“陛下放心，老臣……老臣一定把那些西域的宝贝疙瘩，都换成金灿灿的银饼子，充盈国库！至于那些……那些‘礼器’，老臣也会叮嘱护卫们，千万小心，别……别伤了和气。”

将闾微微颔首，对李信达道：“帕提亚与塞琉古乃世仇，此乃我等可借之势。你抵达帕提亚后，当以‘厚礼’结其君臣，晓以利害，探其虚实，若能促成其与我大秦夹击塞琉古之势，则为大功一件。那些‘奇珍异宝’，何时展示，如何展示，你可相机决断。记住，既要让他们看到我大秦的富庶与友善，也要让他们感受到我大秦不可轻辱的雷霆之威。”

他又看向杜周，语气温和了些：“杜卿，商贸之事，你乃行家。朕要你不仅带回财富，更要带回西域诸国的详细堪舆图、物产分布、风土人情。这些，对大秦日后经略西域，至关重要。”

“臣明白！”杜周一听有正经的“生意”可做，精神顿时一振，仿佛那些“掌心雷”也没那么吓人了。

“至于沈福，”将闾声音微沉，“朕已授你便宜行事之权。若能寻得其踪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平安带回。若……”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若他已遭不测，血债，必须血偿！”

李信达与杜周皆心头一凛，齐声应诺。

翌日清晨，咸阳西门之外，旌旗招展，鼓乐喧天。

一支由数百名精锐锐士护卫，上千峰骆驼组成的庞大商队，整装待发。

骆驼背上，除了琳琅满目的丝绸、瓷器、茶叶、雪盐等传统货物外，还有数十个用厚重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箱笼，里面便是格物院精心准备的“大秦厚礼”。

李信达一身戎装，佩剑而立，英姿勃发。

杜周则是一身锦袍，努力挤出和蔼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他偷偷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几颗格物院特制的“速效救心丸”，心中稍安。

将闾亲临城楼相送。

“李卿，杜卿，此去山高水远，一路保重！”将闾扬声道。

“臣等恭送陛下！愿陛下万寿无疆，大秦万年！”李信达与杜周率众叩拜。

随着一声令下，庞大的驼队缓缓启动，在无数咸阳百姓好奇与祝福的目光中，踏上了漫漫西行之路。

将闾目送驼队消失在天际，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步棋，关系重大，成，则大秦西陲可定，塞琉古之患可解；

败，则损兵折将，沈福危矣，大秦亦将面临更为严峻的挑战。

几乎在同一时刻，遥远的安条克城，大辅国王宫之内。

安提柯三世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派往东海联络瀛海大君的使者，已经去了数月，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按理说，那支强大的“幽灵舰队”应该早已准备就绪，为何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安提柯三世怒吼着，将一只价值不菲的波斯银盘扫落在地，“连个信都传不回来！”

巴赫拉姆站在一旁，亦是满脸忧色。

他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阿尔达希尔的密信又言之凿凿，说秦国内部空虚。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心神不宁。

“陛下，会不会是……东海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巴赫拉姆小心翼翼地猜测。

“能出什么变故？”安提柯三世嗤笑一声，强自镇定，“瀛海大君的舰队，加上我们提供的技术，足以横扫东方海域！秦人那点水师，不过是些内河小船，如何能敌？定是路上耽搁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不管东边如何，我们的西征大军必须尽快集结完毕！阿尔达希尔说了，秦国皇帝将闾，正忙于应付国内贵族的叛乱，根本无暇西顾！这是我们入主中原，夺取那无尽财富的最好时机！”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匆匆来报：“陛下，斥候传来消息，在帕米尔高原以东，发现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打着……打着大秦的旗号，正向西而来！”

“大秦商队？”安提柯三世一愣，旋即冷笑，“哼，死到临头，还想着用丝绸和瓷器来收买人心吗？传令下去，严密监视这支商队的动向！我倒要看看，这秦国小皇帝，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并不知道，这支“商队”中，除了丝绸瓷器，还带着能让他永世难忘的“惊喜”。

茫茫戈壁，一处废弃的烽燧之内。

沈福蜷缩在角落，警惕地听着外面的风声。

他已经断粮两天了，嘴唇干裂，浑身是伤，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如星。

数日前，他拼死甩掉了最后一批追兵，却也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大秦的使团，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他必须坚持到他们到来，将自己掌握的关于塞琉古内部更深层次的秘密，亲口告诉他们。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福心中一紧，猛地握紧了手中那柄磨得锋利的短刀，屏住了呼吸。

是敌人，还是……希望？

风沙依旧呼啸，命运的轮盘，正在缓缓转动。

北境的战火刚刚熄灭，西域的风云，才刚刚拉开序幕。

将闾布下的棋局，每一步都惊心动魄，每一步都牵动着这个初兴帝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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