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章 金钱瓦解，困兽犹斗

酋长接过图册，只见上面用最鲜艳的颜料，图文并茂地画着耶郎如何跪倒在几个天竺方士脚下，如何赌咒发誓，要将百越的土地献给天竺大神，如何许诺将百越的男人变成奴隶，女人变成玩物。

画工之精湛，表情之生动，简直呼之欲出。

胖管事见酋长脸色变幻，立刻凑上前，用一种痛心疾首，声情并茂的语气说道：“酋长啊！您看看！看看这狼心狗肺的耶郎！我大秦皇帝，视百越子民如手足兄弟，只想带着大家一起做生意，一起发财，过上好日子！可他耶郎呢？

他竟引狼入室，勾结外人，要把我们百越的大好河山，卖给那些黑不溜秋的天竺人！他这是要断了我们百越的根啊！”

这一番话，说得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骆越酋长本就对耶郎满腹猜忌，如今见到这金灿灿的黄金和铁一般的证据，顿时信了七八分。

“而且，”胖管事话锋一转，又拿出了另一份诱惑，“陛下说了，只要酋长愿意拨乱反正，与我大秦交好。今后，贵部落所有的山货特产，我大秦商队，一律以三倍的价格收购！而贵部落急需的食盐和铁器，我们则以中原一半的平价卖给您！”

黄金、丝绸、证据、还有这几乎是天上掉馅饼的贸易条件。

利诱与离间，双管齐下。

骆越酋长粗重的呼吸声在木寨中回响。

他看着眼前的黄金，又看了看图册上那个卑躬屈膝的耶郎，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抓起酒碗，对着胖管事道：“干了这碗酒！从今往后，你就是我骆越部落最尊贵的客人！耶郎那个叛徒，老子反了！”

一场针对耶郎联盟的釜底抽薪之计，在这间昏暗的木寨中，伴随着黄金的光芒与醇厚的酒香，悄然生效。

南疆的这场战争，胜负的天平，还未在战场上分晓，便已在算盘的噼啪声中，注定了结局。

骆越部落的倒戈，像一块巨石砸入百越这潭死水，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

杜周那支伪装成商队的“黄金军团”，仿佛在一夜之间，在百越的山水间变出了无数个分身。他们不再只盯着那些心怀不满的大部落，而是将目标下沉，连那些只有百十号人的小部族也不放过。

耶郎发行的，盖着“百越王”大印的兽皮凭证，如今在市集上已经换不来一捧米。商贩们摆摆手，一脸嫌弃地指着墙上挂着的一串铜钱，那正是大秦制式的“半两”钱。谁有秦钱，谁就是大爷，能买到最白的盐、最利的刀、最醇的酒。

于是，一幅奇特的景象在百越之地展开。耶郎的王帐外，效忠他的部落战士一个个面有菜色，士气低落；而那些与秦人搭上线的部落寨子里，却家家炊烟袅袅，孩子们舔着嘴里的糖块，男人们扛着崭新的铁制农具，女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丝绸，脸上的笑容比山花还灿烂。

一句由杜周亲自操刀，简单粗暴却直击人心的顺口溜，借着商队伙计们的嘴，传遍了百越的山山水水：

“跟着耶郎打仗，老婆孩子饿肚子；跟着秦人做生意，顿顿都能吃饱饭！”

这顺口溜，比任何檄文都管用。它不讲大道理，只讲最实在的吃喝拉撒。百越的百姓或许不懂什么家国大义，但他们懂自己的肚子。

耶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发现，自己下达的征粮令，如石沉大海，送回来的粮食还不够喂养他王帐亲卫的。他怒不可遏，派出一支心腹部队，前去征讨一个公然违抗他命令的部落。

可大军刚到那部落的寨子前，还没等擂鼓，就傻眼了。只见寨墙上站满了人，男女老少，人手一袋粮食，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为首的酋长更是直接冲着耶郎的将领喊话：“阿虎兄弟，别打了！我刚用三张狐狸皮跟秦人换了一车粮食，还给你家留了一袋！晚上过来喝酒啊！”

耶郎的军队瞬间军心涣散。是啊，仗打谁？打自己的亲戚？打给自己送粮的邻居？许多士兵的家人就在与秦人做生意，他们放下武器是百姓，拿起武器是敌人，这仗，根本没法打。

王帐之内，耶郎暴跳如雷，将一张心爱的虎皮都撕成了碎片。他感觉自己像个笑话，一个被黄金和粮食架空了的“百越王”。

“王！不能再犹豫了！”那名孔雀王朝的顾问，神情焦躁，再也不复先前的镇定自若，“这些不过是秦人卑劣的商贾伎俩！只要您在战场上，用绝对的力量击溃他们的主力，这些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蠢货，自然会重新跪在您的脚下！”

他摊开地图，手指重重地敲在王离大营的位置上：“速战速决！打赢了秦军，您失去的一切，都会加倍地拿回来！否则，您的联盟，就要彻底瓦解了！”

顾问的话，像是一剂毒药，注入了耶郎绝望的心中。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传我王令！”耶郎血红着双眼，发出了困兽般的咆哮，“集结所有还能战斗的勇士！牵出我们所有的战象！我要让那些秦人知道，在百越的丛林里，黄金是冰冷的，只有刀锋，才是滚烫的！”

他孤注一掷，倾尽所有，集结了最后能调动的五万核心部队和那五十头令他引以为傲的巨兽战象，组成了一支气势汹汹的大军，号称“屠龙军”，直扑王离的边境大营，企图用一场辉煌的胜利，来洗刷所有的耻辱，一战定乾坤。

耶郎不知道，在他眼中固若金汤，只知操练“天火”的秦军大营里，王离与赵佗，以及他们身后那位远在咸阳的陛下，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

王离站在望楼上，用千里镜看着远处那卷起的烟尘，年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鱼儿，上钩了。”

在他身旁，一身戎装的赵佗，眼神复杂。他在这片土地上与百越人周旋了半辈子，从未想过，战争还可以这样打。这位年轻的主将，其耐心与智谋，远超他的年龄。

“赵将军，”王离放下千里镜，头也不回地说道，“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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