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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贵女们打架


第六十六章  贵女们打架

王姈顿时来了精神。

“走!”

这些自诩为贵女的少女们,最喜欢找程少商的麻烦,好像这样就能彰显她们的高贵似的!

另一边,程少商和怜芳已经抬着一个大木箱子回来了。

“当当当当!我的宝贝家伙什都在这里了!”

她献宝似的打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式各样的木工工具。

贾惜春看得目瞪口呆。

“做、做个小玩意儿,竟然要用到这么多东西吗?”

程少商拿起一把小巧的墨斗,正要开始她的第一堂课。

“这个是划线用的,叫墨斗,你看……”

话音未落,一个尖锐又带着几分刻薄的声音,忽然从亭台的入口处传来。

“哟,我当是谁在这里叮叮当当,原来是程四娘子,在摆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呢。”

程少商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两个衣着华丽的少女,正袅袅娜娜地走过来,为首的那个,正是方才在前厅里对程家百般挑剔的王姈。

她身后跟着的,自然是太傅之女楼缡。

这两人,她都认得。

王姈的目光在那个大木箱子和程少商手中的墨斗上扫过,鄙夷之色更浓。

“我道是什么稀罕宝贝,原来是些木头疙瘩和铁疙瘩。”

“程四娘子,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娘,不好好学些女红针织,摆弄这些粗鄙工匠才用的东西,也不怕说出去污了耳朵。”

程少商还没开口,一旁的贾惜春先炸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我二哥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手艺人凭本事吃饭,比你们这些只会嚼舌根的强多了!”

林黛玉和薛宝钗也蹙起了眉头,脸上满是不悦。

程少商放下墨斗,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这位娘子说得是。我们程家小门小户,自然比不得您这样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会的都是些养家糊口的粗活。”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我爹娘也教过我,做人要有教养。背后说人是非,已是失德。”

“当面寻衅滋事,更是无状。不知这位娘子的规矩,是谁教的?”

“你!”

王姈被噎得脸色一白。

楼缡连忙上前一步,打着圆场,实则拉偏架。

“程四娘子言重了。王姐姐也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

“只是女子当以娴静为美,舞刀弄枪的,终究不是正途。”

她说着,目光转向贾惜春。

“惜春小姐乃是侯府千金,身份何等尊贵,怎能也跟着学这些东西?若是传出去,岂不让冠军侯蒙羞?”

程少商本就一肚子火,正要发作,却被贾惜春一把按住了。

“袅袅,你别动。”

贾惜春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双杏眼燃着熊熊怒火。

她深吸一口气,一步上前,直视王姈。

“今天这事,是因我而起。你方才说的话,不仅侮辱了袅袅,也侮辱了我。现在,你跟我们道歉。”

王姈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了起来。

“让我给你们道歉?贾惜春,你是不是疯了?别说你,就是你二哥贾天在这里,也要给我父亲几分薄面!”

她凑近贾惜春,压低声音,满是恶意。

“一个没了爹娘庇护,只能靠着兄长鼻息生存的孤女,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真是自不量力!”

贾惜春彻底暴走了。

她平日里再怎么被贾天宠着,也知道分寸。

可王姈的话,字字句句都戳在她的心窝子上!

贾惜春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揪住王姈的头发,将她狠狠掼倒在地!

“啊——”

王姈哪里经过这个阵仗,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反了!反了!你敢打我!”

楼缡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拉架。

“惜春小姐,快住手!有话好好说!”

程少商见状,哪里还会客气?

她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楼缡的胳膊,反手一拧,顺势一脚踹在她的腿弯处。

“哎哟!”

楼缡只觉得胳膊一阵剧痛,腿一软,人就跪了下去。

另一边,薛宝钗反应极快,见王姈还在挣扎,立刻上前帮忙,死死按住王姈乱蹬的双腿。

“惜春,别让她抓到你!”

林黛玉起初被这阵仗吓得后退了两步,但眼看贾惜春气得浑身发抖,王姈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一股邪火也冲了上来。

她不敢像惜春那样骑上去打,却也冲上前,对着王姈和倒地的楼缡身上不时地踹上一脚。

一时间,乱作一团。

贾惜春彻底杀红了眼,骑在王姈身上,左右开弓,清脆的巴掌声不绝于耳。

“我让你嘴贱!我让你骂我哥!我让你瞧不起人!我打死你这个泼妇!”

一旁的丫鬟怜芳已经完全吓傻了。

她急得直跺脚,看这架势自己也拉不开,脑子一转,提着裙子就往前厅跑去。

“夫人!夫人不好了!”

被死死压制的王姈,头发散乱,脸颊红肿,眼中满是怨毒。

“贾惜春!你给我等着!我爹是车骑将军王淳!我娘是修文君!你敢这么对我,我要让你家破人亡!”

她又转向程少商和林黛玉等人。

“还有你们!一个都别想跑!楼缡的父亲可是当朝太傅!你们这些贱人,都给我等着!”

……

与此同时,前厅的宴席已近尾声。

北静王不胜酒力,早就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

贾天依旧面不改色,陪着程始等一众武将推杯换盏。

程始拍着他的肩膀,满脸赞叹。

“冠军侯好酒量!末将是彻底服了!”

就在这时,怜芳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

她不敢惊动男客,绕到后面,一把拉住萧元漪的袖子,声音都在发抖。

“夫、夫人!不好了!四娘子和惜春小姐……把、把赴宴的女客给打了!”

萧元漪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说什么?”

怜芳快速简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萧元漪一把抓住程殃的胳膊,厉声道。

“快!带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去后堂,把人拉开!”

程殃不敢耽搁,立马带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去了后院。

紧接着,她快步走到门口,一把将还在与人说笑的程始拽了出来。

程始被她拉得一个趔趄,不满道:“做什么拉拉扯扯的,没看我正跟同僚说话吗?”

萧元漪压低声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切。

“别喝了!出大事了!你女儿和冠军侯的妹妹,把王车骑和楼太傅的女儿给打了!”

第六十七章  给妹妹出气

程始脑中嗡的一声,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腕,声音都有些发紧。

“你说什么?”

王淳!楼济!

那可都是当朝举足轻重的人物!

自己这个女儿,怎么就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你先去后院!快!稳住场面,千万别让事情再闹大!”

程始当机立断,用力推了妻子一把。

“我去找冠军侯,我们随后就到!”

他很清楚,这件事的关键已经不在自家女儿身上,而在贾惜春和她背后的冠军侯贾天。

萧元漪也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提着裙摆就匆匆往后院赶去。

程始则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冠,快步走回席间,径直来到贾天身边。

“侯爷,后院出了点事,舍妹和小女跟人起了点冲突,您看?”

当萧元漪心急火燎地赶到后院小亭时,场面已经被勉强控制住了。

程殃带着几个健壮的婆子,总算将扭打在一起的几位小姐分了开来。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她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亭子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钗环,还有被扯断的衣料。

王姈和楼缡的模样,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王姈的头发象是被狗啃过一般,一边脸颊高高肿起,五个清晰的指印格外刺眼,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华贵的衣衫也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正被两个婆子死死架着。

楼缡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没怎么被打脸,但身上全是脚印,钗环尽失。

此刻正瘫软在地上,捂着胳膊小声地抽泣。

相比之下,自家女儿程少商只是衣衫有些凌乱,贾惜春更是除了头发有点散,连大气都没怎么喘。

林黛玉和薛宝钗站在一旁,脸色发白,显然也是吓得不轻。

“贾惜春!程少商!你们给我等着!”

王姈虽然被架着,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声音尖利得象是要划破人的耳膜。

“我爹是车骑将军!我母亲是文修君!你们今天敢这么对我,我一定要让我爹踏平你们宁国府和程家!”

她怨毒的目光盯着贾惜春和程少商,恨不得在她们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还有你们两个!”

她又转向林黛玉和薛宝钗。

“帮凶!一个都跑不了!我全都要报复回来!”

萧元漪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真是捅破天了!

她快步上前,顾不得斥责自家女儿,先对着王姈和楼缡福了一福,脸上挤出无比歉疚的神情。

“王小姐,楼小姐,实在是万分抱歉!”

“都是我们家少商不懂事,冲撞了两位小姐,我在这里给两位赔罪了!”

她说着,就要拉程少商过来一起道歉。

程少商却站在原地,梗着脖子,一动不动。

“赔罪?”

王姈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赔罪?”

“你女儿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打了本小姐,一句赔罪就想了事?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没完!我要让你们全都跪下来求我!”

“你放屁!”

贾惜春一听这话,刚被压下去的火气又噌地一下冒了上来。

“是你先骂我的!你嘴巴那么脏,就该打!”

“我骂你又怎么样?”

王姈疯狂地挣扎起来,对着贾惜春嘶吼。

“你就是个没了爹娘庇护,只能靠着兄长鼻息生存的孤女!怎么样!”

“你还敢骂!”

贾惜春气得又要冲上去。

“惜春!”

萧元漪赶紧一把将她拉住,急得满头是汗。

就在这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原本嘈杂不堪的亭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

只见贾天,负手而立,正缓缓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程始。

贾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院子的气温仿佛都降了几分。

“哥!”

贾惜春看到贾天,所有的委屈在这一瞬间找到了宣泄口,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她挣开萧元漪的手,几步跑到贾天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哥!她们骂我!骂得好难听!”

“她们说我是没人要的孤女!”

贾天没有立刻安慰她,甚至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被婆子架着的王姈身上。

语气平淡地开口,象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父亲,就是车骑将军王淳。”

“你母亲,是文修君。”

王姈被他看得心底发毛,但一听到他提及自己的家世,顿时又来了底气。

她以为贾天是怕了,是来息事宁人的。

“没错!”

王姈挺起胸膛,脸上带着一丝得意。

“冠军侯,现在知道我的身份了?你的好妹妹,还有这个程家的野丫头,她们联起手来打我!”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父亲和母亲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贾天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他轻轻“哦”了一声,仿佛只是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然后,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所以,是你辱骂我妹妹的?”

王姈被他问得一愣。

她没想到贾天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

但在她看来,这更是贾天心虚的表现,是想找个台阶下。

“是又如何?”

王姈脖子一梗,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

“我就是骂她了!你能……”

她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因为贾天已经抬了抬手,对着身后跟来的亲兵,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掌嘴。”

亲兵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贾天的声音冷了下去,重复了一遍。

“掌嘴,二十。”

“是!”

亲兵一个激灵,再不敢有丝毫犹豫,大步上前。

架着王姈的两个婆子吓得赶紧松手,连连后退。

王姈懵了。

她没想到贾天竟然真的敢动手!在程家的地盘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你敢!”

她尖叫起来。

“贾天!你疯了!我可是请来的贵客!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亲兵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走到王姈面前,蒲扇般的大手扬起,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王姈的尖叫戛然而止,整个人都被抽得偏过头去,另一边脸颊瞬间也红肿起来。

“一。”

亲兵面无表情地报数。

“啪!”

“二。”

“啪!”

“三。”

巴掌声和报数声交织在一起,象是一场诡异的仪式。

第六十八章  提你爹妈不管用

萧元漪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骇。

程始也是一脸震惊,他想过贾天会为妹妹出头,但没想到会是如此不留任何余地的方式!

林黛玉和薛宝钗吓得脸色惨白,躲在程少商身后,不敢再看。

只有贾惜春,眼里的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已经忍不住地扬了起来。

不愧是她哥哥!

太帅了!

“贾天,你不得好死……”

王姈被打得口齿不清,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咒骂着。

“我爹……不会放过你……”

然而,她的威胁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亲兵的动作不快不慢,力道十足。

“十九。”

“啪!”

“二十。”

随着最后一记耳光落下,王姈已经彻底没了声音,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贾天看都没看昏死过去的王姈一眼,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他的目光转向了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楼缡。

楼缡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是惊恐地看着他。

贾天缓缓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温和,仿佛刚才那个冷酷阎罗不是他一样。

楼缡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吓得差点断气,头摇得像拨浪鼓。

“没……没事……”

“那就好。”

贾天点了点头。

“你回去,告诉你父亲楼太傅,也告诉王淳将军和文修君。”

“就说,人,是我贾天打的。”

“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怨气,尽管冲着我宁国府来。”

“我贾天,一并接下了。”

楼缡已经完全吓傻了,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滚吧。”

贾天挥了挥手。

楼缡如蒙大赦,爬起来跑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直到此时,萧元漪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看着昏死在地的王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赶紧指挥着丫鬟婆子。

“快!快把王小姐抬到客房去!赶紧请大夫!另外,派人去车骑将军府和太傅府送信,就说,就说两位小姐在我家饮宴时不慎摔倒了!”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用这种拙劣的借口,先暂时遮掩过去。

处理完这些,萧元漪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始作俑者,她的女儿,程少商。

“你!”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程少商。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闯了多大的祸!”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跟人当众扭打!我们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程少商抿着嘴,不说话。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母亲,”

她刚想辩解,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萧伯母,此事与少商妹妹无关。”

贾天走了过来,将贾惜春护在身后,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是我妹妹先与人起了争执,少商妹妹不过是仗义出手,何错之有?”

“她们辱骂惜春,便是辱我贾天。少商妹妹帮我妹妹,便是帮我贾天。我该谢她才是,伯母又何必苛责?”

萧元漪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再者说,”

贾天话锋一转,目光落在程少商身上,带着赞许。

“少商妹妹这脾性,很好。”

“身处乱世,女子若是一味柔顺,只会被人欺凌至死。”

“有爪牙,懂反抗,才能活得长久。”

他看向萧元漪,意有所指地说道。

“萧伯母戎马半生,想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少商妹妹像你,是好事。您与其斥责她,不如多亲近她,她会是您最好的臂助。”

萧元漪心头一震,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心中百感交集。

“哥说得对!”

贾惜春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活力,她亲热地跑过去,一把挽住程少商的胳膊。

“少商姐姐,你太厉害了!我最喜欢你了!”

她仰着小脸,满眼都是崇拜。

“这样吧!少商姐姐,你这几天去我们宁国府住好不好?我带你玩!我府里还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呢!”

贾天闻言,竟点了点头。

“这个主意不错。”

他看向程始和萧元漪。

“如今得罪了王、楼两家,难保他们不会私下报复。少商妹妹住在宁国府,也安全一些。”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既是邀请,也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程始和萧元漪对视一眼,还能说什么?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让女儿去冠军侯府避避风头,确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一切尘埃落定,贾天这才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程始,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对着他拱了拱手。

“程大哥,今日在你府上宴饮,却闹出这等事端,扰了你的雅兴,实在抱歉。”

程始看着贾天,脸上满是感激。

“抱歉的话应该我说才是,今日多亏了你。”

“若不是你,我这张老脸,还有我们程家的脸,真不知道要往哪儿搁了。”

贾天神色坦然。

“程大哥,你我乃是军中袍泽,是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说这些,就见外了。”

“再说了,我也不是白帮忙。你家这丫头,我瞧着不错,以后让我妹子多跟她来往,也好多学学怎么保护自己。”

程始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那性子,不惹祸就不错了。”

话虽如此,他看向程少商的眼神里,却少了几分严厉。

贾天笑了笑,没再多说。

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

他对贾惜春招了招手。

“惜春,你留在这里陪着少商妹妹,我去前厅陪程大哥招待客人。”

“好嘞!”

贾惜春脆生生地应下,巴不得跟新认识的偶像多待一会儿。

贾天和程始并肩向着前厅走去,后院的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

程少商简直要抓狂了。

她刚刚居然在冠军侯面前,跟人打了一架!还打得那么豪放!

旁边的薛宝钗见状,连忙上来打圆场,她温柔地拉起程少商的手,轻声细语地安慰。

“少商妹妹别急,我看侯爷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反而很欣赏你呢。”

“是呀是呀!”

贾惜春连连点头。

“我哥就喜欢你这样的!他说有爪牙的女子才能活得好!”

程少商的脸颊微微泛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她偷偷瞥了一眼贾天消失的方向,心里象是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

那可是冠军侯,是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她犹豫了半晌,才扭扭捏捏地凑到贾惜春耳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那个,惜春,你之前说,要把你哥介绍给我,还算数吗?”

贾惜春闻言,眼睛一亮,用力一拍胸脯。

“当然算数!包在我身上!”

另一边,前厅之中,酒酣耳热,气氛正浓。

贾天和程始一踏入厅内,一个洪亮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  明兰成了宁国公主

“好你个贾天!还有程始!”

大将军牛继宗端着酒碗,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满脸通红,带着几分醉意。

“躲到后面去说什么悄悄话,是不是想躲酒。”

他一把揽住两人的肩膀,酒气扑面而来。

“不行!今天必须补上!来,一人三碗!”

贾天闻着这冲天的酒气,微微蹙了蹙眉。

他不动声色地挣开牛继宗的胳膊,脸上挂着淡笑。

“牛大哥说笑了。”

“今日大家尽兴,酒就到此为止吧。喝多了,误事。”

原本喧闹的大厅,竟因为他这一句话,慢慢安静了下来。

牛继宗虽然醉意上头,但脑子还清醒。

他知道贾天在军中说一不二,此刻虽是便宴,但那股气势却丝毫未减。

他嘿嘿一笑,打了个哈哈。

“行,听侯爷的!今天就先到这儿!”

说罢,便自顾自地找别的人拼酒去了,只是不敢再来寻贾天。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平息。

就在这时,宁远侯顾偃开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眉目俊朗的青年走了过来。

“冠军侯。”

顾偃开对着贾天拱了拱手,态度颇为客气。

“这是犬子,顾廷烨。听闻侯爷在此,特地带他过来拜见。”

贾天的目光落在了顾廷烨身上。

看起来,确实气宇不凡,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气。

现在的他,还远不是后来的样子。

贾天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

“顾二郎,一表人才。”

他看向顾廷烨,随口问道。

“不知二郎如今在何处高就?未来有何打算?”

被问到这个,顾廷烨还没开口,顾偃开就抢先一步,颇为自得地说道:

“廷烨正准备参加今岁的恩科,打算博个功名,将来也好为朝廷效力。”

贾天心中了然。

他记得,顾廷烨这次恩科,会因为他那继母小秦氏的暗中操作,名落孙山,受尽羞辱。

这也是他日后离家出走,投身军旅的开端。

可惜了。

不过,这是顾家的家事,也是顾廷烨命中必有的一劫,他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

贾天只是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

“科举入仕,乃是正途。预祝顾二郎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一句客套的祝福,听得顾偃开十分受用。

他又与贾天寒暄了几句,便心满意足地带着顾廷烨,去拜见其他的权贵了。

贾天端着茶杯,看着顾偃开领着儿子在人群中穿梭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京城,终究是要变天了。

乔迁宴终于在黄昏时分落下帷幕。

贾天带着贾惜春、薛宝钗和林黛玉向程家众人告辞。

程府全家上下,都恭恭敬敬地将他们送到门口。

萧元漪的态度,比之前恭谨了许多,看向贾天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敬畏。

程少商跟贾惜春手拉着手,依依不舍,两人已经约好了明日在宁国府见。

马车缓缓启动,贾天在车内回望了一眼程府的门楣,便放下了车帘。

几日后。

盛府。

府内气氛肃穆,上至主君盛紘,下至丫鬟仆妇,所有人都跪在庭院之中,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面容白净、身穿内侍官服的中年男人。

正是当今圣上身边最得宠的总管太监,刘末。

刘末手持一卷明黄的圣旨,神情淡漠地扫视着底下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盛紘跪在最前面,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竟会惊动宫里来人传旨。

是福是祸,全然未知。

一颗心,七上八下,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终于,刘末那略显尖细的嗓音,在寂静的庭院中响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盛府众人将头埋得更低了。

刘末缓缓展开圣旨,一字一句地宣读。

“……兹闻盛氏有女,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心甚慰……”

听到这里,盛紘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听起来似乎是好事。

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刘末的声音陡然拔高。

“特册封盛府六女盛明兰,为宁国公主!”

盛紘整个人都傻了。

公主?

还是宁国公主!

盛紘身后的王若弗、林噙霜,还有几个女儿,也都个个目瞪口呆,表情凝固在脸上。

尤其是盛明兰本人。

她跪在人群中,此刻也是彻底懵圈了。

是不是搞错了?

宫里来的公公念错名字了吧?

我们家姓盛,不姓宁啊!

明兰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疼!

不是做梦!

那尖细的嗓音还在庭院里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刘末合上圣旨,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石化的盛家人。

“盛紘,接旨吧。”

他的声音将盛紘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

“臣,臣接旨!”

盛紘哆哆嗦嗦地伸出双手,那明黄的卷轴在他手里,重若千斤。

“谢,谢主隆恩!”

他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声音都变了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盛府众人也如梦初醒,赶紧跟着山呼万岁。

只是每个人的心思,早已翻江倒海。

林噙霜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是那个小贱人盛明兰!

她生的那个女儿墨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城贵女圈里也是小有名气,怎么就轮不到她?

盛墨兰更是死死咬着嘴唇,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看着那个跪在前面,看似不起眼的六妹妹,心中燃起熊熊妒火。

以后她见了盛明兰,岂不是要下跪行礼?

这让她如何能忍!

刘末将手中的圣旨,稳稳地放在了盛紘的手上,然后侧过身,对着还跪在地上发懵的盛明兰,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宁国公主,请起吧。”

这一声“宁国公主”,彻底将盛明兰从混沌中唤醒。

她整个人都飘飘然的,被身旁的丫鬟小桃扶起来时,腿都是软的。

她看着刘末,又看了看父亲手中那卷明黄的圣旨,心脏砰砰狂跳。

这一切,来得太不真实了。

刘末对着盛紘和盛明兰微微颔首。

“圣上口谕,公主殿下乃金枝玉叶,待礼部与钦天监择定吉日后,便行册封大典与婚仪。”

说完,他便不再多留。

“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就先告辞了。”

“恭送刘总管!”

盛紘连忙躬身行礼,激动得满脸通红。

直到刘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府门外,盛府众人才敢大口喘气。

下一秒,整个庭院就炸开了锅。

“天啊!明丫头成公主了!”

王大娘子第一个冲了上去,拉着盛明兰的手,左看右看,那眼神,活脱脱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第七十章  嫉妒使人扭曲

盛紘则是捧着那卷圣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他笑着笑着,眼泪都流了出来。

只有林噙霜和盛墨兰母女,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看着被众人簇拥的盛明兰,眼中的嫉恨,几乎要化为实质。

与此同时。

宁国府。

也同样摆着香案。

贾天一身常服,跪在最前方。

在他面前,宣旨的官员是孙婉。

孙婉看着跪在地上,却依旧气度沉稳的贾天,心中暗暗赞叹。

不愧是名震京华的冠军侯,单是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就不是寻常年轻人能有的。

他清了清嗓子,展开了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冠军侯贾天,忠勇果毅,屡建奇功,乃国之栋梁,朕心甚慰。今有盛氏之女明兰,册为宁国公主,朕闻之,与冠军侯堪为良配。”

“特赐婚冠军侯贾天与宁国公主盛明兰,一切婚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吉日完婚。钦此!”

孙婉念完圣旨,笑呵呵地将圣旨合上。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能尚得公主,此乃天大的恩宠啊!”

贾天叩首谢恩,神色平静地站起身,从孙婉手中接过了圣旨。

“多谢。”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中却早已了然。

给身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刻会意,将一个厚厚的红封,不动声色地塞到了孙婉的手中。

孙婉掂了掂分量,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

“侯爷客气了,我还要回宫复命,就先告辞了。”

“慢走。”

送走了孙婉,贾天拿着圣旨,转身回了书房。

圣旨赐婚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在短短半天之内,传遍了整个京城。

整个京城的权贵圈子,都炸了!

冠军侯贾天,要娶的不是盛家那个庶女,而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宁国公主!

这其中的意味,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把一个臣子的女儿,破格册封为公主,再指给另一个权臣。

这操作,简直闻所未闻!

周帝这是在向所有人宣告,贾天,是他最信任的臂膀!

谁敢动贾天,就是跟他作对!

消息传到宫中。

正在自己宫殿里品茶的太上皇,听到心腹太监的禀报,当场就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混账!”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

“他这是要做什么?他这是要把京营的兵权,彻底攥在自己手里啊!”

太上皇在殿内来回踱步,眼神阴鸷。

他太清楚自己这个儿子的手腕了。

贾天手握兵权,是京城防务最重要的一环。

周帝用一个公主的名号,就将贾天和自己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这不仅仅是赐婚,更是一道政治枷锁!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太上皇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自己这个儿子,正在一步步地,将他这个太上皇架空,让他成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家寡人!

而此时的盛府。

林栖阁内。

“啪!”

林噙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满脸的焦躁。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她指着窗外,声音尖利地抱怨道。

“凭什么!凭什么好事都让那个小贱人给占了,公主?她也配!”

盛墨兰坐在一旁,低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眼圈通红。

林噙霜看着女儿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骂道。

“还有你!我让你多出去走动,结交权贵子弟,现在好了,眼睁睁看着人家一步登天,你哭有什么用!”

她越说越气,又迁怒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还有你那个不争气的哥哥,我让他去巴结顾家二郎,去巴结宁国府的贾天!结果呢?一个都没巴结上,真是个废物,白养了!”

“娘!”

盛墨兰猛地抬起头,带着哭腔打断了她。

“您就别说了!”

“您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吗?贾天是什么人,那是连官家都要礼让三分的杀神!您现在还说这些话,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一句话,让林噙霜瞬间冷静了下来。

现在的盛明兰,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她们拿捏的小庶女了。

她是公主。

是贾天未来的妻子。

得罪了她,就等于得罪了贾天。

她瘫坐在椅子上,脸上血色尽褪。

“完了,全完了。”

“以后,我们母女俩,就要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了,我谋划了一辈子,最后,竟然要被一个小贱人压在头上。”

看着母亲失魂落魄的样子,盛墨兰咬了咬嘴唇。

她不甘心!

“娘,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林噙霜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

盛墨兰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

“女儿前些日子,认识了荣国府的嫡子,贾宝玉。”

“贾宝玉?”

林噙霜愣了一下。

盛墨兰的眼睛亮了起来。

“对,就是那个衔玉而生的宝二爷!我看得出来,他对女儿有几分意思。”

“娘,您想啊,虽然宁国府如今势大,但荣国府也是国公府,底蕴深厚。”

“我若是能嫁给贾宝玉,当上荣国府未来的当家主母,未必会比她盛明兰差!”

林噙霜闻言,眼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但她毕竟老道一些,皱眉道。

“荣国府?那地方可不简单。”

“听说府里头乱得很,一个老太太,一个王夫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嫁过去,怕是要受气。”

“我不怕!”

盛墨兰立刻反驳道。

“我打听过了,那贾宝玉就是个混世魔王,偏偏在女儿家面前,就是个软性子!”

“只要我能拿捏住他,还怕他娘不成?再说了,嫁到哪里不受气?总比嫁给那些不知什么来路的歪瓜裂枣,一辈子被盛明兰压着强!”

林噙霜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沉思了许久。

这似乎,是她们目前唯一的出路了。

她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好!你找个机会,约那个贾宝玉出来,先探探他的口风。”

“母亲,您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盛墨兰急切地追问,脸上带着几分不耐。

林噙霜斜睨了她一眼。

“急什么?”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到时候,自有你的好日子。”

盛墨兰看着母亲故作高深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她知道,母亲的手段,向来不是她能揣测的。

罢了。

反正只要能嫁入国公府,让她做什么都行。

冠军侯府的假期总是短暂的。

眼看着贾天回军营的日子越来越近,府里也该热闹热闹了。

贾天大手一挥,干脆在宁国府办了场雅集。

名义上是让妹妹惜春和京中的贵女们多走动走动,实际上,就是想在走之前,再多看盛明兰几眼。

第七十一章  坦诚相见

请帖很快送到了盛府和陵侯府。

盛家这边,盛紘巴不得全家都去,最后还是王若弗拍了板,只让盛长柏、盛如兰和盛明兰三人前去。

用王若弗的话说。

“长枫那个没出息的,去了也是丢人!墨兰嘛,哼,让她在家好好反省!”

程府那边,来的则是程少商和程家旁支的一个姑娘,程殃。

宁国府的会芳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盛如兰一进园子,眼睛就不够用了。

“我的天爷啊!”

她拉着盛明兰的袖子,指着一处开得正盛的菊花惊叹。

“六妹妹你快看!这得是什么神仙地方,连花都长得比别家的金贵!”

“这花园子,比我们家整个府都大了吧?简直是壕无人性啊!”

盛长柏跟在后面,闻言淡定地解释。

“宁国府乃开国元勋之后,与国同休,府邸的规制本就非同一般。”

“园中这些花草,许多都是宫中御赐,或是从海外寻来的珍品,自然金贵。”

盛如兰撇撇嘴。

“听见没,二哥都说了,宫中御赐呢!”

“哎呀,某些人以后可是要当这里的女主人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呀。”

盛明兰被她打趣得脸颊发烫,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五姐姐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连一向稳重的盛长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盛明兰,眼中带着几分揶揄。

“五妹妹说得也没错。”

“六妹妹,以后我们见了你,可都是要行大礼的。”

“二哥!”

盛明兰又羞又恼,跺了跺脚。

兄妹三人在凉亭里说笑打闹,气氛好不热闹。

正说着,贾惜春带着侍女允儿走了过来。

“长柏哥哥,如兰姐姐,明兰姐姐,让你们久等啦。”

贾惜春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举止间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众人连忙起身还礼。

“惜春妹妹客气了。”

允儿在一旁福了福身子,恭敬道。

“几位公子小姐,侯爷让奴婢请各位去丛绿堂用茶。”

一行人便跟着贾惜春和允儿,穿过抄手游廊,往丛绿堂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笑语。

掀开帘子进去,只见薛宝钗和林黛玉正陪着程少商、程殃说话。

见到盛家兄妹进来,众人又是一番见礼。

允儿手脚麻利地指挥着小丫鬟们上了新茶和各色精致的糕点。

“这是我们府上新来的厨子做的杏仁酪,几位小姐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众人各自落座,闲聊起来。

从诗词歌赋聊到时下流行的花样子,女儿家的话题总是说不完。

期间,有人提到了前朝的一段公案,众人众说纷纭。

盛长柏引经据典,条理分明地将那段历史的来龙去脉分析得头头是道,言语间展现出极深的学识。

一番话说完,不仅让程少商等人佩服不已,就连素来博闻强识的薛宝钗和才思敏捷的林黛玉,也对他另眼相看。

一时间,满堂喝彩。

“说得好!”

一道清朗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贾天一身常服,身姿挺拔地走了进来。

他目光落在盛长柏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长柏兄见解独到,令人佩服。”

满屋子的人呼啦啦全都站了起来,齐齐躬身行礼。

“参见侯爷。”

贾天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

“今日是家宴,大家随意些,不必拘束。”

他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稳稳地落在盛明兰身上,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

盛如兰胆子最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站起来,对着贾天福了福身。

“侯爷,我有个不情之请。”

贾天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哦?但说无妨。”

“方才我们在会芳园,瞧见一盆开得极好的素冠荷鼎,那花,真是稀罕得紧。”

盛如兰说着,偷偷觑了一眼贾天的脸色,继续道。

“我们盛家花园小,可养不出这般仙品。不知侯爷,可否割爱?”

这话一出,盛长柏和盛明兰都变了脸色。

盛长柏觉得妹妹太过唐突无礼。

盛明兰则是觉得五姐姐简直是胆大包天,居然敢直接跟冠军侯讨要东西!

谁知贾天听完,竟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

他转头对允儿吩咐道。

“去,把那盆素冠荷鼎包好了,送到盛府去。”

“是,侯爷。”

允儿应声退下。

盛如兰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顿时喜出望外,连忙道谢。

“多谢侯爷!侯爷您真是太大方了!”

贾天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到主位坐下。

有了他加入,堂中的气氛更加热烈融洽。

众人天南海北地聊着,从边关风物聊到京中趣闻,笑语不断。

席间,贾天给盛明兰递了一个眼色。

盛明兰心中了然,借口屋里有些闷,起身走出了丛绿堂。

片刻之后,贾天也寻了个由头,跟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处僻静的假山旁。

月光下,贾天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姑娘,收起了在人前的随和。

他走到她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明兰,你可有事瞒我?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坦然相待。”

盛明兰起初有些犹豫。

她看着眼前的贾天,这个名义上已经是她夫君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

有些话,她藏在心里太久了。

久到已经成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午夜梦回时,会化作利刃,反复切割着她的心。

贾天看出了她的挣扎,他没有催促,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我们即将是夫妻。”

“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盛明兰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

“我,我的生母,卫小娘,不是病死的。”

“是被林噙霜,被那个女人害死的!”

这句话说出口,盛明兰浑身都卸了力,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贾天的手背上。

贾天的心猛地揪紧。

他将盛明兰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知道。”

贾天柔声说道,语气里却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气。

“我知道了,明兰。”

他捧起盛明兰满是泪痕的小脸,用指腹为她拭去泪水。

“这件事情,交给我。”

“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管。”

“我保证,林噙霜,还有她那双好儿女,一个都跑不掉。”

“他们欠你的,我会让他们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盛明兰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心疼,心中那块压了多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一道缝隙。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七十二章  整顿京营

两人相拥许久,直到盛明兰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贾天才牵着她的手,一同返回了丛绿堂。

次日。

天色刚蒙蒙亮。

贾天已经起身,换上了一身玄黑色的麒麟山文甲。

冰冷的甲胄衬得他愈发挺拔威严。

侍女允儿捧着头盔,小心翼翼地侍立一旁。

“侯爷,您今日就要去京营吗?”

“嗯。”

贾天接过头盔,戴在头上,只露出一双深邃冷冽的眼睛。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府门,门外,三百名黑马义从早已列队整齐。

贾天翻身上马,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带着亲兵直奔城外的燕山大营。

京营,大周朝拱卫都城的最强武装力量。

大营坐落于燕山,故又称燕山大营。

其本部兵马十二万,分属十二个团营,各设一名都督统领。

如今,贾天麾下的黑马义从与白袍军也被并入京营序列,新设为三千营,使得京营总兵力达到了十三万人,共计十三个团营。

而他,贾天,便是这十三万大军的新任节制。

马蹄踏在官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贾天的脑海里,正飞速地过着顾千帆送来的情报。

京营这块大蛋糕,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原先的十二个团营,里面的关系盘根错节,堪比一团乱麻。

前任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听着威风,实际上真正能被他称作心腹的,只有两个团营的都督。

剩下的十个团营里,有七个,是太上皇早年布下的棋子,只听太上皇的号令。

还有两个,则是当今周帝好不容易才安插进去的人手。

最后一个,则是墙头草,谁势大就跟谁。

多年来,太上皇和周帝为了争夺禁军和京营的兵权,明里暗里斗得不可开交。

贾天的横空出世,对周帝而言,是打破僵局,将手伸进京营的绝佳机会。

所以,无论是周帝还是太上皇,此刻恐怕都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燕山大营,等着看他这个新任主帅,要如何唱这出戏。

燕山大营,帅帐。

巨大的牛皮地图挂在正中央,帐内气氛肃穆。

贾天高坐于主帅宝座之上,玄黑的甲胄在跳动的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身前的帅案。

“子陇。”

“末将在!”

赵子陇一身戎装,抱拳出列。

“本侯的将令,可都传达到各营都督了?”

“回禀侯爷!”

赵子陇朗声答道。

“昨日傍晚,便已将侯爷今日升帐议事的将令,送至十二团营每一位都督手中,绝无错漏!”

“好。”

贾天点了点头,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擂鼓聚将!”

“咚!咚!咚!”

沉闷而雄浑的鼓声冲天而起,传遍了整个燕山大营。

这是召集全军高级将领的最高号令。

三通鼓罢,鼓声停歇。

贾天看了一眼旁边侍立的亲兵。

那亲兵立刻会意,将一个巨大的沙漏,端正地摆放在帅案一角,然后将其倒置。

金色的细沙,开始簌簌落下。

“沙漏流尽之前,所有都督必须到齐。”

贾天淡淡地说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帐外,陆续有身披甲胄的将领大步走入,见到帅位上的贾天,皆是神色一凛,抱拳行礼。

“末将参见侯爷!”

但这人落座之后,帅帐的门帘,便再也没有被掀开过。

帐内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凝滞。

来的几位都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异。

谁都知道,这是有人要给新侯爷一个下马威了。

尤其是振威营都督刘威,和耀武营都督孙天硕。

这两人是前任节度使王子腾的死忠,昨天就接到了王子腾的密信,让他们想办法给贾天难堪,挫挫他的锐气。

于是,这二位便心照不宣地拉上了另外两个关系好的都督,此刻正在营帐里喝着小酒,压根就没把贾天的将令当回事。

在他们看来,法不责众嘛。

他们四个都督都不去,难道这新来的侯爷,还能把他们都砍了不成?

沙漏里的细沙,终于流尽了最后一粒。

贾天抬起眼皮,扫视了一圈帐下空着的四个座位。

“赵子陇!”

“末将在!”

“给你两刻钟的时间。”

贾天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子陇,命令道。

“带上你的人,去把那四位还没到的都督,给本侯请过来。”

他特意在请字上,加重了读音。

“若是有人胆敢反抗……”

贾天顿了顿,眼中杀机毕现。

“格杀勿论!”

“末将领命!”

赵子陇心头一震,随即热血上涌,大声领命,转身带着一队亲兵,杀气腾腾地冲出了帅帐。

帐内剩下的几位都督,全都吓得心头狂跳,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冠军侯,行事竟然如此霸道!

贾天的目光,缓缓从他们几个人脸上扫过,冷冽的嗓音再次响起。

“本侯不管你们以前是谁的人,听谁的号令。”

“但从今天起,在这燕山大营,本侯的将令,就是天!”

“任何人,胆敢违抗军令,拖延不从者,本侯都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军法无情!”

都督大帐之内,酒气熏天。

振威营都督刘威,正搂着一个美艳的歌姬,将一杯美酒灌入她的口中,引得一阵娇笑。

在他下首,还坐着三位同样身穿都督甲胄的将领。

分别是耀武营都督孙天硕,以及另外两位关系与他们交好的都督。

四人面前的桌案上,摆满了珍馐佳肴,酒坛子东倒西歪。

“刘哥,你说那新来的侯爷,现在是不是在帅帐里气得跳脚啊?”

其中一个喝得满脸通红,大着舌头问道。

“哈哈哈,那还用说?”

刘威得意地大笑起来。

“一个毛头小子,真以为封了个侯爷,就能对我们这些手握兵权的都督颐指气使了?”

“他也不打听打听,这燕山大营,以前是谁说了算!”

孙天硕端起酒杯,阴恻恻地说道。

“王子腾大帅的信里可是说了,让咱们好好招待一下这位新侯爷。”

“咱们四个今天都不去,我看他这个会还怎么开!”

“就是!法不责众嘛!”

脸色通红的都督附和道。

四人相视大笑,充满了对贾天的轻蔑。

在他们看来,贾天不过是个靠着祖上荫庇和裙带关系上位的纨绔子弟。

就算在战场上立了点功劳,可玩弄权术,他一个年轻人,懂个屁!

只要他们四人联合起来,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这燕山大营的水有多深,他以后自然会乖乖当个甩手掌柜。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营帐的门帘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身披银甲,手持长枪的年轻将领,带着十几个煞气腾腾的亲兵,大步走了进来。

正是赵子陇。

帐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第七十三章  先杀出头鸟

刘威等人脸上的醉意瞬间醒了大半,纷纷皱起了眉头。

“赵子陇?”

刘威眯着眼睛,认出了来人,语气不善地说道。

“你不在侯爷身边伺候着,跑来我这里发什么疯?”

“踹坏了本都督的营帐,你担待得起吗?”

赵子陇面无表情,手中龙胆亮银枪的枪尖,遥遥指向刘威。

“奉侯爷将令。”

“刘威、孙天硕四位都督,擂鼓聚将,无故不到。”

“侯爷命我,前来请四位都督,去帅帐一叙。”

“请?”

刘威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站起身,指着赵子陇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请本都督?”

“滚回去告诉贾天那个黄口小儿,想见我们,让他自己滚过来!”

“来人!”

刘威大手一挥,厉声喝道。

“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本都督拿下!”

帐外,刘威的几十名亲兵闻声而动,瞬间涌了进来,将赵子陇等人团团围住。

赵子陇看着周围明晃晃的刀刃,嘴角冷笑。

“看来,四位都督是不打算体面了。”

“既然如此……”

话音未落,他动了。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

赵子陇手中的龙胆亮银枪,化作一条出海的蛟龙,卷起一道凌厉的罡风。

“噗嗤!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刘威亲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喉咙处便已多出了一道血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鲜血,溅了刘威一脸。

温热的液体,让他瞬间从狂妄中清醒过来。

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冲进来的几十名亲兵,已经倒下了一大半。

剩下的,全都吓破了胆,面无人色地步步后退,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整个营帐内,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

赵子陇枪尖斜指地面,银色的铠甲上,沾满了点点血迹。

他一步一步,朝着已经瘫软在座位上的刘威走去。

“侯爷有令。”

“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冰冷的话语,让刘威、孙天硕等人肝胆俱裂。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个新来的冠军侯,根本不是什么软柿子。

“别……别杀我!”

刘威看着那滴着血的枪尖,吓得魂飞魄散。

“我跟你们走!我跟你们走!”

孙天硕三人也早已面如土色,忙不迭地举手投降。

“我等,愿随将军前往帅帐。”

赵子陇冷哼一声,收起了长枪。

“绑了!”

他身后的亲兵立刻上前,用粗大的麻绳,将四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不到两刻钟。

中军帅帐的门帘再次被掀开。

赵子陇大步走了进来,抱拳复命。

“启禀侯爷,四位都督,已全部请到!”

随着他的话音,刘威、孙天硕四人,被亲兵们粗暴地推搡了进来,狼狈地摔倒在帐中。

帐内,那八位早就到场的都督,看到四人凄惨的模样,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噤若寒蝉。

贾天坐在帅位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四人,眼神平静无波。

“见本侯,为何不跪?”

他淡淡地开口。

刘威虽然被捆着,脖子却梗得笔直,脸上带着一丝不甘。

“我刘威,上跪太上皇,下跪当今陛下!”

“你贾天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下跪?”

他这是在赌。

赌贾天不敢冒着触怒皇权的风险,对他用重刑。

然而,他赌错了。

“哦?”

贾天挑了挑眉。

他甚至懒得跟刘威废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既然他不想跪,那就帮帮他。”

一名站在旁边的亲兵立刻会意,大步上前,抬起穿着铁靴的右脚,对准刘威的膝盖,狠狠地踹了下去!

“咔嚓!”

骨裂脆响。

“啊——!”

刘威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整个人蜷缩在地,疼得满地打滚。

他的腿骨,被硬生生踹断了!

这一下,彻底击溃了另外三人的心理防线。

“噗通!噗通!噗通!”

孙天硕三人,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侯爷饶命!我等知错了!”

“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侯爷,还请侯爷恕罪!”

帅帐内,只剩下刘威的惨叫和三人的求饶。

贾天仿佛没有听到,他站起身,缓缓踱步到四人面前。

“本侯,贾天。”

“蒙太上皇与陛下圣恩,总领京营节度使一职。”

“本侯的身份,是太上皇和陛下给的。”

“尔等,违抗本侯将令,便是违抗圣命。”

“现在,你还觉得,本侯配不配让你们跪?”

刘威疼得满头大汗,嘴唇发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贾天不再看他,转头望向赵子陇。

“赵子陇。”

“末将在!”

“本侯问你,按我大周军律,擂鼓聚将,无故不至者,该当何罪?”

赵子陇挺直了胸膛,声若洪钟。

“回禀侯爷!”

“此为慢军之罪!”

“按律,犯者斩!”

“斩”字出口,跪在地上的孙天硕三人,瞬间瘫软在地。

“不!不要杀我!”

孙天硕第一个反应过来,疯狂磕头。

“侯爷!我舅舅是户部侍郎!您不能杀我!”

“侯爷饶命啊!”

另一个人也哭喊起来。

“我父亲与王子腾大帅是故交!看在王大帅的面子上,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周通更是语无伦次地求饶,只求能活命。

贾天冷眼看着他们丑态百出的表演,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现在知道搬出身家背景了?”

“晚了。”

他蹲下身,揪住刘威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

“你们身为朝廷将领,食君之禄,却不思报国,反而结党营私,视军法军纪于无物。”

“更可笑的是,还敢拿太上皇和陛下当挡箭牌,简直是对圣上的大不敬!”

“本侯今日若不斩了你们,何以立军威?又何以正军法?”

贾天松开手,站起身,眼中杀机毕现。

“来人!”

“将这四个藐视军法,意图谋逆的罪囚,给本侯拖出帐外!”

“军法从事!”

“不——!”

四人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但很快就被亲兵们用破布堵住了嘴,象是拖死狗一样拖出了帅帐。

帐内,剩下的八位都督,一个个面如死灰。

很快,帐外传来了几声沉闷的噗嗤声。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一名亲兵快步走入,单膝跪地,抱拳禀报。

“启禀侯爷,四名罪囚,已就地正法!”

贾天点了点头,仿佛只是处理了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将他们的尸首好生收敛,派人送回各家。”

“另外,立刻向兵部行文,就说振威营都督刘威等四人,藐视军法,结党营私,已被本侯依律斩杀,请兵部备案。”

“是!”

第七十四章  混编操练

处理完这一切,贾天的目光,才缓缓落在了帐下那八位快要吓傻的都督身上。

“从今日起,振威营、耀武营等四营都督之位暂时空缺。”

他看向赵子陇。

“赵子陇,你暂代振威营都督一职。”

他又看向另一名一直沉默不语,但眼神坚毅的将领。

“陈庆志,你暂代耀武营都督。”

被点到名的陈庆志浑身一震,立刻出列,单膝跪地。

“末将领命!”

贾天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最后,他的视线扫过所有人。

“给你们三天时间。”

“本侯要看到十二团营最真实的兵员名册。”

“军中那些老弱病残,一律清退,发放安家费,让他们回家养老。”

“本侯要的是能打仗的精兵,不是一群凑数吃空饷的废物!”

八名都督躬身退出了帅帐。

门帘落下的那一刻,八个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后背已然被冷汗浸透。

“快,快回去!”

“赶紧把兵册重新清点一遍!”

“他娘的,那些吃空饷的名字,都给老子划掉!现在就划掉!”

“还有军械库里那些报损的东西,能补的赶紧补,补不上的,也得想办法弄出个说法来!”

几人压低了声音,急匆匆地交流着,眼神里充满了庆幸。

他们庆幸自己刚才老老实实地来了。

也惊恐于这位新侯爷的雷霆手段。

前一刻还在喝酒叫嚣的四个同僚,下一刻就成了尸体。

这简直就是个疯子!

没人再敢把他当成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这位冠军侯,是用四颗血淋淋的都督人头,给所有人上了一课。

八人作鸟兽散,一个个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刻飞回自己的营地,把所有烂账都处理干净,免得成为下一个被请去喝茶的倒霉蛋。

帅帐之内,血腥味似乎还未散尽。

赵子陇的脸上,还带着未消退的兴奋。

“侯爷,您这招真是太高了!”

他抱拳说道,语气激动。

“杀了这四个刺头,我看以后谁还敢跟您炸刺儿!”

“这下,咱们推行京营改革,阻力可就小多了!”

贾天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动作不紧不慢。

他瞥了赵子陇一眼,淡淡开口。

“少了。”

“啊?”

赵子陇一愣,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陈庆志也是一脸错愕。

“我说,杀得太少了。”

贾天放下茶杯,手指在帅案上轻轻敲击着。

“才四个而已,哪里够?”

“这京营十二团营,烂到根子里的,可不止这四个。”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说出的话,却让赵子陇和陈庆志都感到一阵寒意。

我的乖乖!

杀了四个手握兵权的都督,侯爷居然还嫌少?

这胃口也太大了吧!

陈庆志为人要比赵子陇沉稳多虑,他想得更深一些。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侯爷,卑职多句嘴。”

“那振威营的刘威,和耀武营的孙天硕,可都是,都是太上皇那边的人。”

“也是前任王子腾一手提拔起来的死忠。”

“您今天把他们给砍了,太上皇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啊。”

陈庆志的担忧不无道理。

这京营,早就不是单纯的军队了,而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利益场。

尤其是太上皇,虽已退位,但权势依旧滔天,在军中安插了大量亲信。

动了这些人,就等于直接打了太上皇的脸。

“善罢甘休?”

贾天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嘲弄。

“他要是能善罢甘休,那才叫见了鬼了。”

“我来这京营,就没指望能安安生生把事儿办了。”

“不把这些烂肉都剜掉,京营这摊死水,就永远活不了。”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燕山大营的布局图上。

“训斥我?无所谓。”

“给我穿小鞋?我也接着。”

“只要他不怕把整个京营的遮羞布都扯下来,他就尽管来。”

贾天根本不在乎太上皇怎么想。

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赵子陇和陈庆志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

他们这位侯爷,玩的也太大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整顿军务了,这简直是要跟太上皇掰手腕啊!

“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贾天转过身,神色恢复了肃然。

“太上皇那边,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你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看向赵子陇和陈庆志,眼神锐利。

“从明天开始,你们两个,给我分头行动。”

“第一件事,核查兵丁!”

“我要知道,这京营十二团营,名册上的人,和实际上的人,到底差了多少!那些吃空饷的蛀虫,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揪出来!”

“第二件事,募兵!”

贾天的声音陡然提高。

“蛀虫都清走之后,必然会有很多空缺!”

“给我招!把兵员补到十三万!记住,我只要十八到二十五岁的青壮!那些老弱病残,滥竽充数的,一个都不要!”

“咱们这是要打仗的军队,不是收容所!”

“第三件事,混编操练!”

他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所有团营,全部打乱!新兵老兵混编,将领随机抽调!我要让他们彻底断了过去那些拉帮结派的臭毛病!”

“从今往后,他们只认将令,不认人!”

贾天的一连串命令,让赵子陇和陈庆志听得热血沸腾。

这才是真正要做事的样子!

“侯爷,那我们……”

赵子陇有些迟疑,他想问自己和陈庆志的定位。

贾天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微微上扬。

“你们两个,除了监管这些事,还有一个特权。”

“在所有兵丁里面,给本侯挑选最精锐的苗子,体格最好的,意志最坚韧的,脑子最灵活的!”

“我要你们,给我练出一支真正的王牌!一支只属于我们自己的,绝对忠诚的专属部队!”

“这支部队的训练,你们亲自抓!要用最严苛的法子练!练废了算我的!”

“至于军械、粮草、军饷什么的,”

贾天顿了顿,眼中闪过精光。

“兵部那边,我去谈。”

“他们给也得给,不给,我亲自上门去要!”

“总之,钱和装备,你们不用担心,只管给本侯把兵练好!”

“末将遵命!”

赵子陇和陈庆志再无半分疑虑,轰然单膝跪地,大声领命。

跟着这样的主帅,何愁大事不成!

接下来的半天,贾天没有闲着。

他带着赵子陇和陈庆志,亲自巡视了整个燕山大营。

从操练的校场,到士兵的营房,再到存放军械的武库。

他看得极为仔细。

第七十五章  太上皇要问罪

“这校场都快长草了,明天让士兵们都给我拔干净!”

“士兵们的伙食标准是什么?怎么一个个面黄肌瘦的?”

“武库里的铠甲,为什么还有这么多是破损的?后勤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贾天一边走,一边指出各种问题,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随行的营中官员一个个战战兢兢,冷汗直流。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这位侯爷,是真打算把京营翻个底朝天。

巡视了一圈,贾天心中对京营的糜烂程度,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这也更坚定了他大刀阔斧改革的决心。

回到帅帐,三人根据今天巡视的情况,开始商讨制定更详细的整改方案。

一直忙到下午。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启禀侯爷!”

“宫里来人了!”

“是邱拓邱公公,奉太上皇急诏,请您立刻入宫觐见!”

贾天心中冷笑。

这老家伙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一点。

他放下手中的笔,对赵子陇和陈庆志说道。

“该来的总会来。”

“你们两个,继续把训练计划细化一下,等我回来再看。”

“是,侯爷!”

两人躬身领命,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

贾天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走出帅帐。

营门外,一个面白无须,身穿内侍官服的中年太监,正一脸焦急地等候着。

正是太上皇身边的心腹,邱拓公公。

贾天一看到邱拓那张比苦瓜还难看的脸,心里就乐了。

他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满脸热情地迎了上去。

“哎呀!这不是邱公公吗?”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快请进营里喝杯茶!”

贾天故作疑惑地打量着他的脸色。

“瞧您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路上太赶,累着了?还是说,宫里有哪个不长眼的,惹您生气了?”

邱拓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心里骂翻了天,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冠军侯说笑了,杂家哪敢劳您大驾。”

他尖着嗓子,语气里透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太上皇急召,还请侯爷不要耽搁,这就随杂家入宫吧。”

“大明宫。”

他特意强调了召见的地点。

贾天心里门儿清,这是要当面兴师问罪了。

他也不点破,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是太上皇急召,那本侯自当遵从。”

两人不再多言,各自翻身上马,朝着京城方向策马疾驰。

半个时辰后,威严的大明宫已遥遥在望。

进入宫门,邱拓领着贾天一路来到一座宏伟的殿宇前。

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太上皇身穿一身常服,端坐在主座之上,脸色铁青。

贾天目不斜视,走到殿中,按照礼制躬身行礼。

“臣,贾天,参见太上皇。”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太上皇没有让他平身,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

良久,一个愤怒的声音,在大殿中轰然响起。

“贾天!你初掌京营,就杀了四位都督,杀气是不是太重了点!”

贾天心里差点笑出声。

好家伙,刚来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他抬起头,迎上太上皇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脸上显得异常平静。

“回太上皇。”

“臣杀人,是因为他们该杀!”

“京营是什么地方?”

“是拱卫京畿,护卫君父的最后一道屏障!”

“臣奉旨整顿京营,第一天那四位都督便公然聚众喝酒,无视军法,甚至出言顶撞,煽动兵士!”

“此等行径,与谋逆何异?”

贾天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军令如山!”

“若今日臣对他们视而不见,听之任之,那明日京营的将士便会有样学样,军纪将荡然无存!”

“到了那时,京营还是那个能保家卫国的大周京营吗?”

“它只会变成一个藏污纳垢,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

“臣不敢想象,一支毫无军纪,连主帅号令都敢违抗的军队,在敌人兵临城下之时,会是何等光景!”

“届时,谁来为我大周的江山社稷负责?是臣,还是那几个死在军法之下的赌徒?”

一连串的反问,砸向主座上的太上皇。

太上皇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没想到,贾天非但不认错,反而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地顶撞他。

“放肆!”

邱拓在一旁尖着嗓子呵斥道。

“在太上皇面前,岂容你如此巧言令色!”

贾天压根没看他,眼睛依旧盯着太上皇,继续说道。

“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京营糜烂至此,非下猛药不能去其沉疴!”

“臣杀人,是为军纪,为国法,为京畿数十万百姓的安危!”

说完,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决绝。

“当然,臣初掌京营,手段或许确实激烈了些。”

“如果太上皇认为臣做错了,容不下臣这种杀气太重的人。”

他猛地一撩衣袍,对着太上皇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那臣,愿辞去这京营节度使之职!”

“请太上皇另择贤能!”

“卧槽!”

邱拓心里直接爆了句粗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小子疯了吧?

他居然敢用辞官来威胁太上皇!

太上皇也被贾天这突如其来的一手给整不会了。

他攥着龙椅的扶手,指节泛白。

辞官?

他想得美!

太上皇心里跟明镜似的。

贾天一旦辞官,周帝必然会顺势换上自己的亲信。

京营这块肥肉,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别人手里,不然以后哪还有他说话的余地。

这个代价,他承受不起。

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良久,太上皇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股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杀意,也悄然散去。

“起来吧。”

“臣不敢。”

贾天跪在地上,梗着脖子,一副“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起来”的滚刀肉模样。

太上皇眼皮跳了跳。

这小子,给个台阶都不知道下。

他耐着性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

“你做的,没错。”

“整顿京营,本就该用雷霆手段。”

“那几个人,无视军法,死有余辜。”

“朕,不会怪罪你。”

听到这话,贾天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忠臣蒙冤的委屈模样。

他磕了个头,这才顺势站了起来。

“谢太上皇明鉴。”

太上皇看着他,眼神复杂。

第七十六章  夜宴图在扬州

这小子是把双刃剑,用好了能杀敌,用不好,就容易伤到自己。

“贾天,你年轻,有锐气是好事。”

太上皇语重心长地开口。

“但过刚易折。”

“以后行事,不要总凭着自己的性子来,要多想想,多看看。”

“京城的水,深得很,别给自己平白树了太多敌人。”

贾天是什么人,立马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得不行。

“臣,谨记太上皇教诲。”

“嗯,去吧。”

太上皇摆了摆手,似乎有些乏了。

“臣告退。”

贾天行了一礼,转身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殿宇。

直到贾天的背影彻底消失,邱拓才小心翼翼地凑到太上皇身边,满脸不解。

“主子,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了?”

“这小子今天可是把您的面子扔在地上踩啊!”

太上皇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淡淡地说道。

“不然呢?真把他逼得撂了挑子?”

他呷了一口茶,眼神变得深邃。

“他说的没错,军纪大于天,他杀人,占着一个法字,朕若是强行治他的罪,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包庇罪臣,无视国法的昏君?”

“再说了……”

太上皇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冷厉。

“刘威那几个人,背后要说没有王子腾的指示,鬼都不信。”

“这是王子腾在试探贾天,也是在试探朕和皇帝的底线。”

“贾天这么一杀,倒是帮朕把态度亮出去了。”

邱拓恍然大悟。

“那,王子腾那边?”

“派人去警告他一下,让他管好那些死了儿子爹的家属,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太上皇冷哼一声。

“告诉他,京营的水,不是他能随便搅和的。”

“奴才遵旨!”

邱拓连忙躬身领命。

贾天刚走出大明宫的宫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刘末。

“哎哟,冠军侯,您可算是出来了。”

刘末满脸堆笑,那股子亲热劲儿,跟刚才邱拓的冷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陛下一直惦记着您呢。”

“他老人家担心太上皇会为难您,特意让杂家在这儿候着,看看情况。”

贾天心中一暖。

周帝这份心意,他领了。

“劳烦刘公公久等了。”

贾天客气地拱了拱手。

“有劳公公替我向陛下回禀一声,就说太上皇深明大义,并未为难于我。”

“那就好,那就好。”

刘末松了口气,随即又笑道。

“侯爷,您还得再辛苦一趟。”

“陛下也要召见您,正在谨身殿等着呢。”

贾天点点头,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跟着刘末,穿过几重宫门,很快便来到了谨身殿。

殿内,周帝正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

看到贾天进来,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朱笔,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爱卿来了,快快平身。”

“谢陛下。”

贾天行礼后起身。

周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安然无恙,才彻底放下心来。

“刚刚从大明宫出来吧?”

周帝笑着问道。

“朕的父皇,没为难你吧?”

“回陛下,太上皇圣明,只是训诫了臣几句。”

贾天如实回答。

“呵呵,换了旁人,今天怕是难走出那座大明宫了。”

周帝轻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赞许。

“爱卿今日在京营的所作所为,朕都已经知道了。”

“四个都督,说杀就杀,这份雷霆万钧的手段,果然没有辜负朕的信任!”

“干得漂亮!”

这句夸赞,让贾天感受到了来自皇帝最直接的支持。

“陛下谬赞了。”

贾天躬身道。

“京营积弊已深,若不施以重典,恐怕难以根治。”

“臣今日之举,也是为了尽快让京营恢复战力,不负陛下所托。”

“朕明白。”

周帝点了点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京营那四个都督的缺,朕已经想好了,明日早朝便会下旨,派人过去。”

“另外,你整顿京营,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要钱,朕给钱!要物,朕给物!”

“户部、工部、兵部,朕都会下旨,让他们全力配合你,不得有误!”

这简直就是最高级别的支持了。

贾天心头一热,立刻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份奏章,双手呈上。

“陛下,臣已经草拟了一份详细的训练计划和一份募兵计划,请陛下御览。”

刘末赶忙上前接过,转呈给周帝。

周帝打开奏章,看得十分仔细,不住地点头。

“好!很好!”

“练兵与募兵双管齐下,以战养战,以老带新,这个法子好!”

他合上奏章,目光灼灼地看着贾天。

“朕准了!”

“朕给你半年的时间!”

“半年之内,朕要看到一支能打硬仗,更要对朕,对大周绝对忠诚的铁军!”

“臣,遵旨!”

贾天沉声应道,心中豪情万丈。

“好了,公事谈完了,聊点私事。”

周帝忽然笑了笑,招手道。

“陪朕用膳吧,朕让御膳房备了些你爱吃的菜。”

君臣二人移步偏殿,分席而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帝屏退了左右的宫人,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周帝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贾爱卿,朕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陛下但讲无妨,臣万死不辞。”

贾天立刻正色道。

周帝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

“你可还记得忠顺亲王?”

贾天心中一动。

忠顺亲王,之前因被人构陷谋反,至今未能翻案。

“臣记得。”

“唉……”

周帝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痛心。

“朕知道,他是被冤枉的!”

“栽赃他的人,是时任仁和知县的卫英。”

说到这里,周帝看向贾天,眼神中带着期盼。

“不过,朕最近得到一个密报,有一份足以证明忠顺亲王清白的关键证据,藏在了一幅名为《夜宴图》的画中。”

“而那幅画,如今就在扬州。”

周帝的声音压得很低。

“朕知道,让你去查这个案子,会让你身处险境,但满朝文武,朕最信得过的,只有你。”

贾天听完周帝的话,心中了然。

有人在故意离间天家骨肉。

用心何其歹毒!

贾天拱手道:“陛下说的是,背后之人的确其心可诛。”

“只是……”

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

“京营的事务千头万绪,臣这才刚刚开了个头,想要彻底理顺,没个二十天恐怕是下不来。”

“扬州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又要耽搁不少时日。”

“陛下,您看,要不派皇城司的人去?”

贾天提出一个看似合理的建议。

第七十七章  去向皇后赔罪

皇城司,专司探查缉捕,干这个最是专业对口。

“皇城司?”

周帝闻言,冷哼一声,脸上满是鄙夷。

“那帮废物点心!”

“让他们查查京城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行,这么大的案子,他们去了就是给人家送菜!”

“除了你,朕谁也信不过!”

这话的分量,太重了。

周帝顿了顿,又道。

“本来西南军械那摊子烂事,朕还想着让你去收拾呢。现在看来,皇弟的事情最大!”

“扬州之行,你必须去!”

“至于京营,你先把架子搭起来,稳住局面。剩下的事情,等你从扬州回来再说。”

周帝这是把宝全压在贾天身上了。

他看着贾天,语气稍缓。

“朕也知道,忠顺亲王府当年,与你们贾家有些隔阂。”

“朕希望,你能借着这个机会,化解两家的恩怨。”

“毕竟,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不希望看到你们内斗。”

贾天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陛下,您可能记岔了。”

他连忙解释道。

“当年跟忠顺亲王府有梁子的,是荣国府那边,跟我这宁国府,可没半点关系。”

“我们两家,那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周帝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对对对,是荣国府,是朕记混了。”

他摆了摆手,笑道。

“那更好!没有旧怨,你办起事来也更方便。”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周帝一锤定音。

贾天知道,这趟扬州,是去定了。

他躬身领命:“臣,遵旨。”

“嗯。”

周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事说完了,臣还有个私事,想请陛下恩准。”

贾天忽然开口。

“哦?说来听听。”

周帝来了兴致。

贾天清了清嗓子,露出一副准备挨训的表情。

“臣,想去给皇后娘娘请个罪。”

“噗!”

周帝刚端起茶杯,闻言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他斜着眼睛看贾天,没好气地道。

“你小子还知道要去请罪?”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跟王姈那点破事,文修君带着那丫头,天天跑去立政殿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

“搞得皇后头都大了!”

“朕的皇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周帝嘴上骂着,眼底却没有多少真正的怒意,反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笑。

贾天缩了缩脖子,一脸无辜。

“臣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啊。”

“哼!”

周帝哼了一声。

“皇后也是烦透了,已经让孙婉把人拦在殿外,不让她们进去聒噪了。”

“你去也好,好好跟皇后陪个不是。”

“省得她总在朕耳边念叨,说你这个惹祸精,一点都不让她省心。”

贾天嘿嘿一笑。

“是,臣一定好好赔罪,让娘娘消气。”

“去吧。”

周帝挥了挥手。

“正好,朕晚膳也去皇后那儿用。咱们君臣三个,好好吃顿家宴。”

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贾天心中一暖,连忙行礼。

“臣,谢陛下隆恩!”

“少来这套虚的。”

周帝笑骂道。

“赶紧滚蛋!”

贾天行礼后,退出了谨身殿。

殿外,早有一名小宫女候着。

“贾大人,陛下吩咐了,让奴婢引您去立政殿。”

“有劳了。”

贾天客气地点了点头,跟在宫女身后,穿过重重宫阙,朝着皇后居住的立政殿走去。

一路上,宫中的景象尽收眼底。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却也透着一股压抑。

没多久,立政殿遥遥在望。

门口站着的,正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孙婉。

孙婉远远看到贾天,脸上便露出了熟悉的笑意,迎了上来。

“哟,这不是贾大人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揶揄。

贾天拱了拱手,笑道。

“孙婉姐姐,我这不是特地来给皇后娘娘请罪了嘛。”

孙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撇了撇嘴。

“请罪?”

“我瞧着您这满面春风的,哪里有半分请罪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来领赏的呢!”

贾天哈哈大笑。

“孙婉姐姐说笑了,快去通报一声吧,就说罪臣贾天,前来负荆请罪了。”

“就您贫嘴!”

孙婉白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殿内。

不一会儿,一名小宫女从里面出来,对着贾天福了一礼。

“贾大人,娘娘宣您觐见。”

“多谢。”

贾天整了整衣冠,迈步走入立政殿。

殿内燃着清雅的檀香,沁人心脾。

皇后一身凤袍,端坐在主位之上,凤眸微眯,不怒自威。

贾天不敢怠慢,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臣贾天,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没有立刻叫他起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贾天跪在地上,也不着急,反而抬起头,咧嘴一笑。

“娘娘,您就别绷着了。”

“您这副严肃的模样,跟您一点都不搭,还特容易长皱纹。”

这话一出,旁边伺候的宫女们都吓得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

敢这么跟皇后说话的,满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皇后那张紧绷的脸,瞬间就有点绷不住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弛下来。

“你这张嘴,真是,迟早要吃大亏!”

“起来吧。”

“谢娘娘。”

贾天麻利地站起身。

皇后挥了挥手。

“罢了,赐座吧。”

“谢娘娘。”

贾天也不客气,直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看着皇后,一脸诚恳地开口。

“娘娘,上次的事,确实是臣鲁莽了。”

“主要是当时护妹心切,一时没收住火气,给您和文修君添麻烦了,臣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他嘴上说着赔不是,态度却看不出多少歉意。

皇后自然也看得出来。

她摆了摆手,神色有些疲惫。

“本宫不怪你。”

“说到底,还是王姈那丫头平日里被惯得太不像话,性子刁蛮刻薄,本宫也瞧不上眼。”

“你教训教训她,也是为她好。”

这话让贾天有些意外。

没想到皇后如此明事理。

只听皇后话锋一转,抱怨起来。

“只是啊,本宫这几天,快被那俩给烦死了!”

“天天堵在门口哭哭啼啼,说本宫不为她们做主,搞得本宫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地瞪了贾天一眼。

“你说说,你惹出来的麻烦,让本宫替你受罪,你该怎么补偿本宫?”

贾天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神秘一笑。

“补偿自然是有的,而且保证娘娘喜欢。”

说着,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东西来。

那是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白玉小瓶,瓶身晶莹剔透,雕工精致,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是何物?”

皇后好奇地问。

第七十八章  跟一国之母做生意

贾天将玉瓶托在掌心,献宝似的说道。

“娘娘,这可是臣亲手调制的宝贝,名叫香水。”

“只需在身上轻轻喷上一点,便能遍体生香,而且这香气清新自然,能持续一整日呢!”

“比起那些个香囊、香薰,可要好用方便多了。”

皇后和殿内的宫女们都听得一脸新奇。

“真有这般神奇?”

皇后显然被勾起了兴趣。

贾天自信满满。

“娘娘一试便知。”

皇后对孙婉使了个眼色。

孙婉立刻会意,上前一步,从贾天手中接过了那个精致的白玉小瓶,转身呈给皇后。

皇后斜倚在凤榻上,看着瓶内盛着淡粉色的液体,在殿内光线的映照下,流转着动人的色泽。

“这就是你说的香水?”

皇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小玩意儿确实漂亮,但真有贾天说的那么神乎其神?

“娘娘试试便知。”

贾天含笑站在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孙婉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琉璃瓶,按照贾天的指点,在皇后的手腕内侧,轻轻滴了两滴。

清雅又馥郁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不是寻常熏香的烟火气,也并非香囊那种含蓄内敛的幽香。

仿佛将一整座玫瑰园的精华都浓缩在了这小小的液滴之中。

“是玫瑰花的味道。”

皇后抬起手腕,放在鼻尖轻嗅,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娘娘圣明。”

贾天躬身道。

“此物名为玫瑰之心,正是以玫瑰花瓣为原料之一,辅以数十种香料,通过特殊的蒸馏之法提纯而成。”

“就这么一小瓶,需要耗费数百斤最新鲜的玫瑰花瓣,才能提炼出来。”

皇后闻言,更是惊讶。

数百斤花瓣,才得这么一小瓶?

“此物,造价几何?”

皇后忍不住问道。

贾天伸出三根手指。

“不算人力,光是物料成本,便高达三两黄金。”

饶是身为一国之母,见惯了奇珍异宝,皇后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三两黄金已经足够京城外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舒舒服服地过上好几年了。

就为了这么一小瓶香喷喷的水?

简直是匪夷所思!

贾天看着皇后的表情,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笑着抛出了更重磅的消息。

“娘娘,这只是成本。”

“若是拿出去卖,臣有把握,让它的售价达到十两黄金!”

“什么?”

皇后这次是真的坐不住了。

她猛地直起身子,满脸的不可思议。

“十两黄金,就这么个小东西!会有人买吗?”

这玩意儿除了闻着香,还有什么用?

谁会花这么多钱买这个?

“娘娘,您不懂。”

贾天神秘一笑。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对于那些豪门贵妇、世家小姐而言,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她们真正在意的,是独一无二的尊贵。”

“寻常的香囊,人人都有,有什么稀奇的?”

“可这香水不同。”

“当您在宴会上,身上散发着旁人闻所未闻的独特香气时,您就是全场的焦点。”

“当别人还在用着老掉牙的香囊时,您已经用上了需要黄金来计价的香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身份象征?”

“这叫逼格!”

贾天一番话说得皇后怦然心动。

她虽然贵为皇后,但女人爱美、爱攀比的天性,是共通的。

她已经能想象到,在某个宴会上,自己身上独特的香气,引来众人羡慕的目光。

那种感觉,确实很不错。

“所以,你今日来找本宫,就是为了推销这个?”

皇后渐渐冷静下来,她可不信贾天费这么大劲,只是为了送她一瓶香水。

“臣是来给娘娘送钱的。”

贾天图穷匕见,终于说出了真实目的。

“臣想邀请娘娘,入股这香水生意。”

皇后愣住了。

让她,做买卖?

她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胡闹!”

“本宫乃一国之母,母仪天下,怎能行商贾之事,与民争利?”

“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那些言官御史的奏章还不淹没了陛下的御案?”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娘娘息怒。”

贾天不慌不忙,似乎早有预料。

“臣当然不会让娘娘您亲自出面。”

“您可以持暗股。”

“暗股?”

皇后蹙眉,这个词很新鲜。

“对,就是您不需要抛头露面,甚至不需要投入一文钱。”

“生产、销售等所有事宜,都由臣的人,也就是明兰去负责。”

“您只需要坐等分红即可。”

“这桩生意,咱们四六分。”

“您占四成,臣占六成。”

“所得的红利,臣会派人悄悄送入宫中,充作娘娘您的丙库私用,神不知鬼不觉。”

“如此一来,既不会污了娘娘的清誉,又能让娘娘的内库充盈起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贾天的这番话,说得皇后彻底心动了。

丙库,是皇后的私人小金库,不入国账,全凭自己支配。

可这几年大周国库紧张,连带着她这个皇后的用度也缩减了不少,丙库更是许久没有进项了。

若是能有这样一笔源源不断的收入。

她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无论是赏赐下人,还是接济娘家,亦或是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都会宽裕许多。

“你,想要本宫做什么?”

皇后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贾天绝不会平白无故送上这么大一份好处。

“娘娘果然是聪明人。”

贾天抚掌一笑。

“臣的确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这香水想要一炮而红,火遍京都,还需要一个契机。”

“臣希望,娘娘能以您的名义,在宫中召集京都的那些王妃、诰命夫人们,开一场品香会。”

“届时,您只需将这香水展示给她们看,让她们亲身感受一番。”

“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娘娘操心了。”

皇后明白了。

贾天这是要借她的势,给这香水做最高端的推广。

由她这个皇后亲自带货,那些贵妇们还不得抢破了头?

到时候,十两黄金一瓶,恐怕还真不是问题。

这个贾天,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皇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好。”

“本宫答应你。”

“不过,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本宫可不会认账。”

“娘娘放心。”

贾天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臣办事,您放心。”

“这两日,臣便会将第一批十种不同香型的香水给您送进宫来。”

君臣二人又就品香会的一些细节商议了一番,眼看天色不早,贾天正准备告退,殿外却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

“陛下驾到!”

话音刚落,周帝便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周帝看到贾天,随即笑道:“正好,留下一起用膳。”

“臣遵旨。”

贾天自然不会拒绝。

第七十九章  农税改革势在必行

很快,宫女们便流水般地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上了桌。

三人分席而坐,气氛很是融洽。

“刚才朕在殿外,就听你们聊得热闹,在聊什么呢?”

周帝一边给皇后夹了块鱼肉,一边随口问道。

皇后闻言,噗嗤一笑,指了指贾天。

“陛下,您可得好好管管您的这位宠臣。”

“他呀,刚才正拉着臣妾做买卖呢。”

“哦?”

周帝顿时来了兴趣,看向贾天,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

“贾爱卿,你胆子不小啊,主意都打到皇后这儿来了?”

“你可别把朕的皇后给带坏了。”

贾天嘿嘿一笑,也不辩解。

皇后便将香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当听到那小小的琉璃瓶,成本就要三两黄金,售价更是高达十两黄金时,周帝的表情,和皇后之前如出一辙。

“就这么一小瓶香水,利润,如此之高?”

周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不是皇后,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这东西有多赚钱,而是这背后所代表的巨大商业价值。

“这还只是开始。”

皇后将贾天教给她的那套说辞又复述了一遍。

“贾天说,这叫什么,饥饿营销,专门卖给那些不差钱的贵妇,卖的不是香水,是身份,是体面!”

周帝听得连连点头,看向贾天的眼神,充满了赞许。

“好一个饥饿营销!好一个卖身份!”

“贾爱卿,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奇思妙想?”

“朕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有这经商的头脑?”

贾天见时机成熟,立刻躬身一拜,面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陛下,臣斗胆。”

“臣以为,我大周如今的税收之法,大有问题!”

此言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一变。

周帝脸上的笑意收敛,目光锐利地盯着贾天。

“说下去。”

“是!”

贾天整理了一下思绪,沉声道。

“陛下,您看,这一瓶小小的香水,就能创造出数两黄金的利润。”

“这说明,商业之利,何其丰厚!”

“可我大周立国以来,一直以农为本,税收的大头,也全都来自于农税。”

“商税所占比例,微乎其微。”

“臣以为,这极不合理!”

“土地兼并,是我朝历代都无法根除的顽疾。”

“豪强劣绅、世家大族,他们疯狂地吞并百姓的土地,让无数自耕农沦为佃户。”

“而我朝的税法,只向拥有土地的自耕农收税,那些不事生产,坐拥万贯家财的商贾和拥有大量土地的地主,却不用承担多少税务。”

“如此一来,长此以往,会发生什么?”

贾天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周帝。

周帝眉头紧锁,顺着贾天的思路推演下去。

百姓失去土地,变成佃户。

朝廷收不到税的自耕农越来越少。

国库的收入,就会逐年递减。

而那些兼并了土地的世家豪强,却因为税法的漏洞,越来越富,富可敌国。

国库空虚,朝廷便无钱养兵,无钱赈灾。

百姓失去土地,生活困苦,再遇上天灾人祸,活不下去!

周帝的瞳孔猛地一缩,一个可怕的词语从他口中吐出。

“活不下去,便只能,造反!”

这个结论,让他心头剧震。

他终于明白贾天想要说什么了。

这是一个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大隐患!

“没错!”

贾天重重点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可如今,这土地却越来越多地集中在少数人手中,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正在被削弱!”

“百姓不堪重负,国库日渐空虚,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所以,臣以为,农税改革,势在必行!”

周帝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是该嘉奖他敢于直言,还是该斥责他危言耸听?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

贾天再次躬身,语气无比坚定。

“臣知道,此事牵连甚广,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但病根已经找到,若再讳疾忌医,恐怕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周帝沉默了。

他缓缓站起身,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踱步,龙袍的下摆在地毯上拖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旁的皇后,连呼吸都放轻了,她看看自己的丈夫,又看看贾天,完全插不上话。

这已经不是她能参与的层面了。

许久,周帝停下脚步,重新看向贾天,眼神复杂。

“你有办法?”

贾天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精神一振,朗声道:“有!”

“臣斗胆,请陛下推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之策!”

“什么意思?”

周帝眉头一挑。

“意思就是,无论土地在谁的名下,是自耕农也好,是佃户也罢,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上耕种劳作的人,都统一向朝廷缴纳田税!”

“而那些坐拥千亩万亩良田,自己却不事生产,只靠出租土地收取地租的地主豪强。”

“朝廷则根据他们拥有的土地数量,征收一笔额外的资产持有税!”

好家伙!

贾天这小子,这是要直接从那些地主豪强的口袋里掏钱啊!

这一招,简直是釜底抽薪!

“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周帝喃喃自语,眼中精光爆射。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一策的妙处。

如此一来,百姓无论是自己的地还是租的地,都只向朝廷交税,负担大大减轻。

而那些大地主,再也不能躺着当地租公,享受免税的特权了。

他们要么就得承担巨额的税负,要么就只能将兼并的土地吐出来!

这不仅能极大地缓解土地兼并的势头,更能让朝廷的税收来源,变得稳定而庞大!

简直是一举多得的神策!

可……

周帝脸上又带上了忧虑。

“贾爱卿,你这一策,是好策。”

“但你有没有想过,推行此策,会面临多大的阻力?”

“这等于是要与天下所有的世家、豪强、权贵为敌!”

“他们盘根错节,势力遍布朝野,朕若是强行推行,恐怕,朝局会动荡不安啊!”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改革,从来都不是纸上谈兵。

贾天提出的法子,动的是整个既得利益集团的蛋糕,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臣当然想过。”

贾天坦然点头,没有丝毫的退缩。

“所以臣才说,此事急不得。”

“如今我大周边境未平,北有蛮族虎视眈眈,南有倭寇时常骚扰,确实不是推行此等惊天动地大改革的最佳时机。”

听到这话,周帝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还好,贾天不是个只知道往前冲的愣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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