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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乱世


大乾王朝承平四年,春。

烽烟四起,饿殍遍野。

所以顾怀觉得,这年号,更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二十一世纪的空调房仿佛还在昨天,PPT还没做完,外卖软件上的红烧肉还在配送中。

转眼就成了乱世的饿殍预备役。

他蹲在漏风的土坯房里,盯着墙角一只匆忙路过的蚂蚁,喉咙里干得发烫,胃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抽搐着带来一阵阵虚弱的绞痛。

饥饿感像是潮水,一波波冲刷着他的理智,让他脑子里除了“食物”两个字,再也容不下别的。

“福伯,还有...吃的吗?”他声音沙哑,问向屋里唯一还能喘气的活人。

角落里,一个头发花白、面色蜡黄的老者挣扎着坐起身,他是顾家的老仆福伯,乱中护着原主逃到这江陵郊外,如今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愧疚,摇了摇头,声音气若游丝:“少爷...老奴无用,最后一捧麸皮,昨天...昨天就...”

话未说完,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顾怀沉默地低下头,穿越过来三天,他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也继承了这绝境。

出城逃难,父母双亡,仅剩一个忠仆,却也奄奄一息。

乱世人不如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如今,他成了后者。

难道刚活过来,就要眼睁睁看着忠心耿耿的老仆饿死,然后自己也悄无声息地腐烂在这破屋里?

“咚、咚、咚!”

粗暴的砸门声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绝望。

“开门!里面的人死绝了吗?军爷们征粮了!”门外是蛮横嚣张的吼叫,夹杂着刀鞘拍打门板的噪音。

顾怀心脏猛地一缩--是溃兵!

乱世,溃兵比土匪更可怕!

老仆福伯脸上瞬间没了血色,挣扎着想爬起来,用身体去挡门:“少爷,快,从后窗走...”

“走?往哪儿走?”顾怀苦笑一声,他这饿得发飘的身体,能跑多远?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问题,现代人的思维在飞速运转--求饶是死,硬拼多半也是死...但起码能站着死。

顾怀站起身,抄起了墙角那柄生锈的柴刀。

不能坐以待毙!

“砰!”

本就不结实的木门被一脚踹开,门板碎裂,木屑飞溅。

三个穿着破烂皮甲、手持带血腰刀的溃兵涌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敞着怀的疤脸汉子,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屋内,最后定格在顾怀手中的柴刀上,咧嘴露出满口黄牙:

“嗬!还有个带把的?怎么,想跟你军爷比划比划?”他眼神贪婪地在空荡荡的屋里扫视,发现真的一无所有后,脸色顿时狰狞起来,“妈的,穷鬼!浪费老子时间!把那老东西的衣裳扒了,把这小子砍了,搜搜身!”

两名溃兵狞笑着逼上前。

顾怀握紧柴刀,手臂因为虚弱和紧张而微微颤抖,但他眼神死死盯着对方,一步步后退,将咳嗽不止的福伯护在身后。

他知道挡不住,但不能不挡!

“军爷!军爷行行好!”福伯挣扎着哀求,“我家少爷是读书人,求你们...”

“读书人?屁!”疤脸汉子啐了一口,“这年头了,老子还管你是不是读书人?宰了!”

雪亮的腰刀带着风声劈下!顾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将柴刀向上格挡!

“铛!”

一股巨力传来,顾怀虎口崩裂,柴刀脱手飞出,整个人被震得踉跄后退,撞在土墙上,肋下一阵剧痛。

完了!

看着另一把刀紧随而至,直劈面门,顾怀脑中一片空白。

但下一秒--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门外袭来!

一支粗糙的木箭,精准地没入了举刀那名溃兵的咽喉,那溃兵动作僵住,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直接扑倒在地。

“谁?!”疤脸汉子和他另一个手下大惊失色,猛地回头。

院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身形高大,却有些瘦削,穿着一身打满补丁、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军服,外面裹着件破烂的羊皮袄。

他头发凌乱,满脸虬髯,遮住了大半面容,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冰冷,疲惫,却带着股见惯了血的悍勇。

他手中握着一把简陋的木弓,弓弦犹在微微颤动。

“只是路过。”虬髯大汉沙哑着声音开口。

“妈的!敢杀我们的人!找死!”疤脸汉子又惊又怒,挥刀扑上。

那虬髯大汉动作更快,他竟不闪不避,反而一个箭步迎上,在腰刀临身前的一刹那,身体微侧,左手如铁钳般猛地扣住疤脸汉子持刀的手腕,右手握拳,中指关节凸起,闪电般重重砸在对方喉结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疤脸汉子双眼暴突,丢下刀,双手捂住喉咙,嗬嗬地倒了下去,身体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剩下那个溃兵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虬髯大汉看都没看,脚尖一挑,将地上那把腰刀挑起,握住刀柄,手臂一甩--

“噗!”

腰刀如同长了眼睛,直接从后心贯穿了那名溃兵。

只是片刻,三个凶神恶煞的溃兵,已成三具尸体。

院子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福伯压抑的咳嗽声和顾怀粗重的喘息。

虬髯大汉走到尸体旁,面无表情地拔出自己的木箭,在溃兵衣服上擦了擦血,又弯腰在那疤脸汉子怀里摸索了几下。

他先是摸出几块硬得像石头的麦饼,随手塞进怀里,接着,摸出一个小布袋,掂了掂,扯开,里面是几块灰黑色、夹杂泥沙的矿盐坯。

虬髯大汉脸上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穷鬼。”他低声骂了一句,然后,他像丢弃什么肮脏的垃圾一样,随手将那袋矿盐坯扔到了院角的泥地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目光第一次正式扫过这破败的院落和屋里两个活人,他的眼神在靠在墙边、气若游丝的福伯身上一掠而过,最后落在靠着土墙、脸色苍白却强自镇定的顾怀身上。

“喂,书生,”他说,“讨碗水喝。”

顾怀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了虬髯大汉,死死盯住了那袋被丢弃在泥地里的矿盐坯,胃里的绞痛、福伯的咳声、刚刚经历的生死一线...所有的绝望和压力,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那是...盐?”

虬髯大汉皱了皱眉,随口道:“是矿盐--边军和流民常用这个,比官盐便宜,虽然很苦,但总能吊着命。”

顾怀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步步,有些踉跄却又异常坚定地,走向那袋矿盐。

他弯下腰,伸出因为饥饿而微微颤抖的手,将那个脏污的布袋,珍而重之地捡了起来。

紧紧攥着那袋矿盐,粗糙的触感硌着手心,却让他混乱的心绪奇迹般地平复下来,他看向准备转身离去的虬髯大汉,开口问道:

“义士,要去何方?”

虬髯大汉脚步一顿,侧过头,虬髯遮掩下的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他嗤笑一声,带着点看穿把戏的了然:

“书生,不必绕弯子,天大地大,走到哪儿算哪儿,你我,不顺路。”

顾怀并不气馁,反而顺着他的话,问得更直接了些,目光坦然:“若我想雇义士护我主仆周全,需要多少钱?”

虬髯大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扫过家徒四壁的屋子和气息奄奄的福伯,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们这样,像是有钱的?

顾怀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反而将话题引向对方:“看义士风尘仆仆,难道从未想过,寻一处安稳所在,暂且落脚吗?”

这话似乎触动了什么,虬髯大汉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少了些之前的敷衍,多了几分罕见的坦然,或许是觉得这对主仆构不成任何威胁,也或许是顾怀那份不合时宜的镇定让他有了些许倾诉的欲望:

“落脚?呵,我一个逃兵,哪来的户籍路引?不过是见不惯上司喝兵血、杀良冒功的腌臜勾当,反了出来,这身子还能动,便不想在某处烂掉。”

逃兵,没有身份,同样是被世道抛弃的人。

顾怀瞬间明白过来--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被这世道排除在秩序之外的人,只是挣扎的方式不同。

有了共鸣,才好说话。

顾怀这才举起手中那袋灰黑的矿盐,他的眼神异常明亮,语气带着笃定:

“有这东西,我就能有钱。”

他眼神中光芒灼热得甚至让旁边的福伯和虬髯大汉都为之短暂一怔。

顾怀看向虬髯大汉,发出了一个让对方难以拒绝的、极具分寸感的邀请:

“义士一身本事,何必急于一时?不如,暂且留上一晚,明日天亮,若觉得我顾怀所言是虚,是痴人说梦,你再走不迟。”

他没有再提雇佣,而是将姿态放低,给了一个台阶。

他在赌虬髯大汉的好奇心。

果然,虬髯大汉看着顾怀,看着他那双在绝望中燃烧着冷静火焰的眼睛,又看了看他手中那袋平平无奇的矿盐。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书生身上那种矛盾的气质--孱弱与坚定,落魄与自信--让他那早已冰冷沉寂的心,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或许,听听他的“痴人说梦”也无妨?

他再次打量了一下这破败的院落,最终,目光落回顾怀脸上。

“...无处可去,暂歇一晚也无妨。”

他吐出一句话,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那间勉强能遮风的偏房走去。

脚步顿了顿:“对了,我叫杨震。”

顾怀看着他的背影,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盐袋。

是生是死...就看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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