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不再是当年的任无名了
他想起二十年前，御史台那个同样温暖的午后。
那时他刚被任命为言官，意气风发，与同僚们畅谈天下大事。他们相信，只要秉持正义，直言不讳，就能为天下百姓谋得清明。
"夫子，您在想什么呢？"许承泽的声音打断了任无名的思绪。
"没什么。"任无名回过神来，"你们难得来一次，就在这里用午饭吧。"
许心月正要推辞，却见任无名那不明深意的眼神，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午餐时，许承泽兴奋地讲述着在私塾的学习生活，任无名虽然话不多，但偶尔插话时也能看出他对这个学生的欣赏。
“夫子。”许承泽突然问道，“您当年真的做过御史吗？”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一滞。任无名的筷子停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许心月和顾南琛也察觉到了异样，连忙用眼神示意许承泽。
“承泽。”任无名缓缓放下筷子，声音低沉，“吃饭时就不要谈论这些了。”
许承泽察觉到夫子的不悦，赶紧低头扒饭，但眼中的好奇却丝毫未减。
许心月看着任无名紧绷的面部线条，拿筷子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她知道夫子仍不愿提起这些。
饭后，许心月和顾南琛准备告辞。
许承泽依依不舍，但任无名已经明确表示他需要继续学习，不能随意离开私塾。
“姐姐，南哥，你们要常来看我啊！”许承泽站在私塾门口，挥手告别。
“会的，承泽。”许心月揉了揉弟弟的头发，“你要听夫子的话，好好学习。”
顾南琛向任无名深深一揖，表达谢意。
任无名微微点头，目送他们离去。阳光下，许心月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但她挺直的脊背和坚定的步伐，又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夫子。”许承泽回到书房，忍不住又问，“那您为什么昨天要迁怒于我呢？就因为我姐姐...”
许承泽小心翼翼地问，他不明白，夫子看起来对姐姐也是很和善的，为什么昨天会罚他抄经。
任无名放下手中的书，深深看了少年一眼："承泽，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姐姐...她很好，但有时候，好人也会遇到麻烦。"
许承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中的疑惑更深了。
任无名走到窗前，望着许心月离去的方向。阳光下的身影渐渐远去，但他知道，那单薄的肩膀上，可能扛着比他想象中更重的担子。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任无名轻声重复着许承泽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二十年了...我躲在这里，教几个孩子读书写字，就是...就是不敢再面对那些...”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尘封已久的信封，上面写着“柳大人亲启”。信封已经泛黄，边缘微微破损，却从未被拆开过。
任无名盯着它看了许久，最终只是轻轻将它放回原处。
“罢了，罢了……”他喃喃自语，“我已不是当年的任无名，何必再管这些..……”
窗外，许承泽的读书声依然清晰可闻：“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任无名摇摇头，不愿再想下去。他走回书桌前，重新翻开那本《资治通鉴》，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他知道，许心月和她的同伴们可能正面临着某种危险。而那个天真无邪的许承泽，或许终有一天会明白，这个世界远比《道德经》和《论语》中描述的要复杂得多。
但至少今天，阳光依旧温暖，书声依旧琅琅，而他们一家人，还能团聚在一起，共享这难得的温馨时光。
……
另一边，许心月和顾南琛正奔波在官道上，八月骄阳似火，阳光如熔金般倾泻而下，将官道上的每一粒尘土都烤得发烫。
一直到了傍晚，马车再次出现在韩阳城，两人卸下一身的疲惫。
奔波了一整天，许心月不想做饭，便准备在路边吃碗馄饨。
韩阳城的傍晚，暑气未消，街道上依旧蒸腾着灼人的热浪。
许心月与顾南琛坐在路边小摊，一人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蒸汽氤氲，模糊了眼前人影，也暂时模糊了连日来的疲惫与烦忧。
许心月捧着碗，却没什么胃口，只是机械地搅动着汤勺，目光落在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上，若有所思。
“南哥，”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觉得……夫子他，是真的不愿意帮我们吗？”
顾南琛放下勺子，抬眼看她，目光沉稳：“他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
“不敢？”许心月皱眉。
“任夫子当年在御史台，想必是亲眼见过太多鲜血与背叛。”顾南琛缓缓道，“他不是怕死，是怕连累别人，怕自己再一次……无能为力。”
许心月沉默了。
她当然明白顾南琛的意思。任无名那日眼底闪过的痛苦与挣扎，她并非没有看见。
那不是一个冷漠之人的无情，而是一个曾满怀理想、又被现实狠狠击倒之人的戒备与自保。
可即便如此，她仍然不甘心。
“可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许心月低声道，“柳沉舟虽死，可他背后的势力还在，那些被他害过的人，冤屈还未得雪。如果我们现在退了，那谁来替他们说话？”
顾南琛看着她微微发抖的侧脸，心中一动，伸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肩：
“我明白。所以我们才更不能冲动。任夫子不是终点，他只是我们目前遇到的一个难关。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总能找到突破口。”
许心月点点头，却依旧望着远方，目光坚定中透着一丝疲惫。
这么想着，许心月突然觉得，自己来到这里没几个月，却好似已经过了半生。
自从卷进这些纷争以来，生活就没有平息过。
现在她只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不要再有任何意外了。
一碗馄饨吃完，她推着顾南琛回家。
她的解毒剂已经研究出来了，这段时间晚上她做了无数次试验，确认无害且有效 ，今晚便开始给顾南琛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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