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谈判？叙旧？
发布会现场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
罗米修斯博士站在略显空旷的云端厅中央，Relink阿尔法原型机在其身后幽蓝的微光映照。他没有理会那些仍想上前攀谈的宾客，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蛊（佐娅）和黎明身上。
他缓步走来，脸上商业性的微笑淡去，流露出一种复杂难辨的、近乎疲惫的真实。
“佐娅，”他开口，声音比通过扬声器时低沉沙哑了许多，“能单独谈谈吗？就在我楼下的办公室。”他的视线短暂地与黎明的目光交锋了一瞬，那里面是全然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戒备。罗米修斯补充道，更像是对黎明解释，“只是叙旧。这里的喧嚣让人头疼。我的办公室很安静，安保也很完善。”他意指这并非一场鸿门宴。
蛊微微侧头，用极低的声音对黎明道：“我去。这是个机会。”
黎明眼神锐利地扫过罗米修斯和他身后不远处的几名精锐安保，略一颔首，同样低声回应：“我在宴会厅待命。这里有异常情况，如果你那有危险，你知道怎么做，我会马上赶到!”他的姿态表明，他信任她的判断，但他的职责是确保万无一失。
蛊转向罗米修斯，脸上是研究员之间那种礼貌而疏离的淡然：“好。带路吧，罗米休斯。”
罗米修斯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他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黎明则如同最专业的保镖，目光始终锁定罗米修斯和他的安保团队，将沿途所有可能的威胁点——出入口、监控探头、服务生——尽数刻入脑中，直到那扇厚重的办公室门前。
确认位置后黎明便再次回到了宴会厅，开始排查异常
罗米修斯的办公室并非极尽奢华，却处处透着冷峻的科技感和控制欲。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巴克什的夜景，室内光线柔和，主要来自嵌入式的灯带和占据一整面墙的数据流屏幕，上面实时滚动着难以理解的复杂代码和神经网络图。
一名安保人员率先进入快速扫描后，罗米修斯才和蛊一同步入。
他转向紧随其后的两名贴身安保，语气不容置疑“五分钟。谢谢。让我们单独待会儿。”
安保人员略显迟疑，但在博士坚定的目光下，还是沉默地退至门外，厚重的隔音门无声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蛊没有立刻坐下。
她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整个空间，她的手仿佛无意识地轻轻抚过办公桌冰凉的金属边缘，指尖感受到一种的光滑触感。
这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打量环境，却悄然将一枚微乎其微的窃听器贴在了桌底内侧。
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在废弃吊塔操控室内的骇爪，狙击镜后的眼睛微微一动，耳机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确认音。“窃听设备正常运作，已接通。声音清晰。”她通过加密频道低声汇报，十字准星稳稳地罩在办公室内那个移动的身影——罗米修斯博士的头部。
办公室里，短暂的寂静被罗米修斯打破。他深吸一口气，看着佐娅打量窗外的背影，声音里带着一种竭力压抑却仍能听出的激动与感慨。
“你来了！”他顿了顿，仿佛这句话在心里憋了太久，“我…真的很高兴见到你。”这语气几乎不像那个在发布会上挥斥方遒的科技领袖。
蛊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喜悦”。
她的沉默似乎刺激了罗米修斯。
他像是急于分享成就的孩子，快步走到办公桌旁，操作了几下，一个全息投影升起——那是Relink阿尔法脑机的精密结构模型，比发布会上看到的更为详细，无数神经接口和能量线路如同发光的脉络般缓缓脉动。
“你看！”他的声音里充满热切，“我们的Alpha！它终于…成功了！比我们当年在实验室里构想的还要完美！它真的能桥接断裂的神经，重构记忆，甚至…优化认知路径！”
蛊的视线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那个发光的模型上。她的眼神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讥讽。她微微偏头，看向罗米修斯，声音平静却像冰刃
“呵。‘我们’？”她轻轻重复了这个词，语气里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或许…这只是‘你的’成功吧，罗米修斯博士。用哈夫克的资源和方式实现的成功。”
罗米修斯的表情僵住了，蛊的话像一根尖刺，精准地扎进了旧日的裂痕之中。他的眼神恍惚了一瞬，仿佛被拉回了数年前那个截然不同的时空……
不再是冰冷阔大的办公室，而是一间堆满仪器、线路裸露、墙上贴满了潦草计算公式和神经图谱的狭小实验室。空气里有咖啡和旧书纸页混合的味道，他并不讨厌甚至感觉到温馨。
年轻的罗米修斯和佐娅（蛊）围着一个粗糙得多的原型机紧张工作。佐娅的额角带着汗渍，眼神却亮得惊人。她小心翼翼地将一个自制、看起来甚至有些笨拙的接口装置，连接到原型机，然后深吸一口气，将其对准实验模型的后脑模拟接口。
装置接入的瞬间，原型机上原本杂乱闪烁、时断时续的神经信号光路，骤然变得稳定、流畅，如同被疏通的河道，发出均匀而强劲的辉光！整个模型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活”了过来。
佐娅猛地挥拳，几乎跳起来，脸上是无法抑制的狂喜：“成功了！！！我们成功了！罗米！”她激动之下，转身一把抱住了身旁同样目瞪口呆的罗米修斯，用力拍了他的背好几下。罗米修斯在短暂的错愕后，也大笑起来，那是纯粹为突破技术壁垒而狂喜的笑声。那一刻，没有哈夫克，没有利益，只有两个研究者对技术极限发起挑战并成功的巨大成就感。
不久后同一个实验室，气氛却压抑凝重。
桌上是吃了一半的冷披萨和空咖啡杯。
佐娅（蛊）手里拿着一份印有哈夫克标志的投资协议，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的声音因为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微微发抖：“不能接受哈夫克的投资！！罗米，你清醒一点！他们绝对没安好心！他们看中的不是技术造福人类，是它的控制潜力！是军事应用！”
罗米修斯没有看她的眼睛，他盯着桌面，像个做错了事却坚信自己别无选择的孩子，声音低沉而急切：“但…但是他们能给我们最好的资源！最顶尖的实验室！ 佐娅，你很清楚，靠我们自己，也许还要十年、二十年才能实现临床！哈夫克能立刻让我们的梦想变成现实！他们承诺了，会优先用于医疗…”
佐娅猛地打断他，声音拔高，带着绝望：“他们会毁掉一切！！毁掉我们最初想做的一切！”她看着罗米修斯始终低垂的头，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她。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你…你答应了？”
罗米修斯沉默着，默认了。
佐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成了彻底的失望和冰冷。她缓缓点头，连说了几个“好”，目光扫过桌子上一个包装好的、华丽金属礼物盒——那是她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那，，，”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狠狠压下，最终只是将那个礼物盒失望且决绝地推向罗米修斯，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得像判决：“生日快乐。，”
说完，她决然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了这个他们共同奋斗多年的地方，再也没有回头。
不久后，独自一人的罗米修斯缓过神，慢慢拆开了那个礼物盒。里面并非他以为的科研相关物品，而是一把造型经典、保养良好的紧凑型手枪。他怔住了，轻轻拿起它，冰凉的金属枪身上，刻着一行细小的字：
“Guard the Future.”（守护未来）
他看着这行字，久久无言。
视角切换回现在冰冷的办公室。
罗米修斯的目光从回忆中抽离，落在了办公桌一角——那把手枪依旧静静地放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讽刺。
他看向佐娅，眼神复杂，试图解释，试图挽回什么“佐娅，我…”他的声音干涩，“我会拯救世界，用Alpha。我会让一切错误的、残缺的，都变得完美…我会…”他试图用曾经的梦想来粉饰现在的道路。
“拯救世界？”蛊（佐娅）猛地打断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愤怒和悲伤。她不再犹豫，从口袋中掏出三张照片，“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推向罗米修斯！
照片上的内容触目惊心 哈夫克的士兵粗暴地拖拽着衣衫褴褛的阿萨拉平民；简陋的地下室里，平民被强行固定在手术椅上，头部连接着粗糙的接口设备；受害者惊恐绝望的眼神特写… 这是哈夫克用活人进行Relink早期非人道实验的铁证！
“你就是这样拯救世界的？！”蛊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针。
罗米修斯的目光扫过照片，瞳孔微微一缩，但随即闪过一丝近乎偏执的冷漠，他竟不予理会，仿佛那只是实现伟大目标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微不足道的代价。
他甚至伸手，将桌上那把刻着“Guard the Future”的手枪拿起来，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像放下一件无关紧要的装饰品一样，将它重新放回桌面。
这个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显冷酷。
蛊终于忍耐不住，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压迫力：“告诉我Alpha原型机在哪！罗米修斯，Relink技术已经失控了！哈夫克会把它变成了武器！”
博士终于抬起眼，眼神里是近乎疯狂的笃定和漠然：“不会。Alpha不同。它能掌控一切。它将是新纪元的基石，引导人类走向正确的未来。”
“什么？”蛊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一种毛骨悚然的预感让她声音发紧，“你对阿尔法做了什么？！”
罗米修斯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怜悯和优越感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神情“人，是不可控的。情绪、道德、怯懦…这些都是进化中的缺点。Alpha能修复它们，他们需要引导，而非放任自流。”
听到这句话，蛊（佐娅）脑海中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极致的愤怒让她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那个他们曾经共同视若珍宝的阿尔法脑机模型上！模型剧烈晃动，光路闪烁不定。
“把Alpha交给我！罗米修斯！你正在走向毁灭！拉着所有人一起！”她几乎是嘶吼出来。
一直试图维持平静表象的罗米修斯似乎也被这一巴掌和指控彻底激怒。
他猛地抬头，脸上伪装的温和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积压已久的怨愤和指责“是你！佐娅！是你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向未来！！你选择了背过身去，选择了固守你那套迂腐的‘伦理’！是你先抛弃了我们的梦想！”
蛊（佐娅）听着这番指责，脸上的愤怒渐渐褪去，只剩下浓浓的、化不开的失望和悲哀。
她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默不作声。
任何言语在此刻都已苍白无力。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冰冷而窒息。
几秒钟后，罗米修斯似乎耗尽了所有情绪，脸上恢复了一片死水般的漠然。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转身，径直走向门口，按下通讯器，声音冰冷无波“警卫！送客！”
在宴会厅排查异常的黎明，耳机里清晰地传来办公室内每一句对话，包括最后罗米修斯那句冰冷的“送客”。
几乎在同一时刻，加密频道内响起了红狼压抑着怒火和决断的声音，他聆听了全过程：
“谈判破裂。目标执迷不悟，威胁等级升至最高。准备执行‘终结’指令。骇爪，优先确保目标彻底沉默。”
废弃吊塔上，骇爪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锋，呼吸频率降至最低。
“收到。目标锁定。”
她的食指轻轻预压扳机，高精度狙击步枪的红外瞄准激光无声地射出，穿透办公室的防弹玻璃，一个微小却致命的光点，精准地落在罗米修斯博士的后脑勺上。
就在办公室门被外面警卫推开一条缝隙的瞬间——
就在蛊（佐娅）因极度失望而准备最后看一眼那个变得陌生的挚友 ，目光下意识追随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时——
那一抹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色激光光点，恰好通过罗米修斯后脑勺上某个极其微小的、光滑的曲面反射了出来，瞬间映入了蛊（佐娅）的眼帘！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普通的反光！那光点映照出的轮廓和位置…分明是——
Relink阿尔法原型机！
它已经被植入！就在罗米修斯·凯恩的脑后！他早已不是纯粹的“他”了！
“不——！”蛊的惊呼与门外走廊突然响起的、电梯到达的“叮”声同时响起！
数名伪装成服务生的人从刚刚打开的电梯中快步走出，他们训练有素，步伐无声，但每个托盘之下，都隐约透出金属手枪的冰冷轮廓！
他们的目标显然也是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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