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旧梦

入夜，姜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乎无法入睡。

　　迷迷糊糊间，她仿佛又听到了那人低哑缠绵的声音：

　　“阿沅，我要与你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哪怕是死，我也要陪着你。”

　　姜沅的心底微微颤动，似是想要回应。

　　但下一瞬，画面突变。

　　那人冷着脸骑在骏马上，语气淡漠至极：

　　“姜沅？不认识。”

　　冰冷的话语瞬间击溃了她的信心，让她落荒而逃。

　　即使是在梦中，姜沅还是拧紧了眉头，表现得十分抗拒。

　　好在画面很快又变了。

　　此刻出现的是姜世安四五岁时候的模样，只是衣衫脏乱，看起来像是好几天都没人给他打理，

　　只见他蹲坐在家门口不停地哭，任由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也没心情去管。

　　小小的人儿，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

　　姜沅的心蓦地痛了一下。

　　她养儿子向来都比较糙，有时候太淘气了也会揍他几下，但即便是揍得最狠的时候，也没见他哭成这样，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这时，路边不断有人围了过来，但都远远地看着，嘴里还在说。

　　“看，这就是那个扫把星，小小年纪就把他爹克死了，然后娘也克死了。吓得他那位奶娘都不敢留下，卷了东西就跑，把他一个人丢这儿。”

　　姜沅听完，只觉一团怒火瞬间升腾起来，烧得她胸口剧烈翻腾，破口大骂道：

　　“你才扫把星，你们全家都是扫把星，再说一句，我就把你的嘴撕烂。”

　　可任凭姜沅怎么骂，那妇人也听不见，而她身边的人也跟着说道：

　　“虽说小小年纪就无依无靠，但顶着扫把星的名头，旁人害怕那也是没办法的，要怪就怪这孩子的命太不好了。”

　　几个人凑在一块，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当着姜世安的面对他指指点点。

　　这让原本就感到绝望和害怕的姜世安越发惊恐，整个人都开始瑟瑟发抖。

　　姜沅见自己心爱的儿子被人这样当众欺负，气得双目猩红，恨不能上马上冲过去撕烂她们的嘴。

　　而这时，不远处忽然来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站到姜世安面前，居高临下道：

　　“你就是姜世安那小子？”

　　姜世安惊恐地瞪大眼睛，吓得半个字也不敢说。

　　而他们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忽然说道：

　　“你家奶娘把这个房子抵押给我了，从今天起，这儿就是我们的房子，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说着，几个人就这么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姜世安站在他们身后，仿佛吓傻了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其中一人踢翻了院子里的花盆，姜世安这回过神，跟疯了一样地冲了过去，大喊道：

　　“不许碰我娘的花，你们不许碰。”

　　四五岁的小人儿仿佛不要命一样，抱着那人的腿拼命捶打，甚至还用嘴去咬他。

　　而这一切换来的只是更凶残的对待。

　　那人抬脚一踹，轻而易举地就把姜世安踢翻在地，怒骂道：

　　“小兔崽子，居然敢咬人，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他就抬起手臂想要狠狠教训姜世安。

　　姜世安红着眼眶，死死地瞪着他，半点儿也不退缩。

　　他越这样，那人看了就越不爽。

　　可就在那人的巴掌即将挥到姜世安身上时，旁边一位刀疤脸的男子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冷声道：

　　“别多事，咱们只要房子，孩子不能动。”

　　或许是这人在其中有些地位，那人听完之后，尽管有些愤愤不平，但还是收回了手臂，瞪姜世安一眼：

　　“算你小子走运。”

　　姜沅看得目眦欲裂，恨极了他们。

　　而姜世安见那人不打自己了，就又想冲上去再次阻止。

　　可就在这时，一双女人的手突然搂住了姜世安，对他温柔道：“世安别怕，小姨来了。”

　　竟然是姜芸？！

　　姜沅怔愣一瞬，随后才想起姜世安说过的话。

　　玉娘不见了，有人来要房子，是姜芸帮了他，并保住了房子。

　　所以说，她现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接着，姜沅就看到姜芸面不改色地站在这几位大汉面前，以表姨的身份把他们赶走，然后抱着姜世安不停安慰。

　　看到她这温柔的模样，以及在危难关头救了姜世安的举动，姜沅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姜世安会对姜芸如此信任，以及无条件的敬爱。

　　就姜芸的行为，即便是个大人也对她感恩戴德，更别提姜世安这个孩子。

　　只不过，她刚才亲眼看到姜芸是如何打发走那些人的，心底不免有些疑虑。

　　她和姜芸的关系并不算好，主要原因就是姜芸十分厌恶和嫉恨她。

　　同为丧夫的寡妇，还带着一个儿子，姜沅就可以住在她母亲留下的大房子里，过着有奶娘伺候的舒心日子。

　　而她姜芸却只能住在娘家和儿子挤一个屋，不但要干许多活，还要日日忍受兄嫂的白眼和挤兑。

　　两厢一对比，姜芸的心底就充满了嫉妒和不忿，甚至连见了面也只当不认识。

　　这样的人，会好心来帮她养儿子？

　　而且，那几个人就这么轻易地被她打发了？

　　姜沅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可疑，正想追上去再看看姜芸打算怎么说，谁料身子一轻，她忽然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或许是刚才梦境太过真实，有那么一瞬间，姜沅还没清醒回来。

　　直到外面响起公鸡的打鸣声，她那双迷蒙的眼睛才逐渐恢复清明。

　　下一瞬，姜沅翻身而起，连外衣都没顾得上披就跑到了姜世安房里。

　　虽然姜世安已经长大，但他的睡姿却依然和小时候一样，四仰八叉的，被子也掉了一半在地上。

　　姜沅忍不住失笑地摇了摇头，随后上前帮他把被子盖好。

　　而就在这一刻，姜世安忽然发出一声梦呓：

　　“娘，你别走，我以后会听话的，你别丢下我......”

　　霎那间，姜沅的眼眶开始发酸，喉咙也有些发堵。

　　她离开儿子只有一瞬间，但儿子却过了十年没有娘亲的日子。

　　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她亏欠了儿子。

　　想到这儿，姜沅恨极了那个在花朝节上捅了自己一刀的人。

　　如果不是他突然杀了自己，姜世安就不会受这十年的苦。

　　所以无论如何，她这辈子都要找出那名凶手，替自己和儿子报仇。

　　另外，当初那几名上门欺负姜世安的人，她也记下了容貌，等着日后一一算账。

　　尤其是那名踹过姜世安的人，她要让他百倍偿还。

　　姜沅攥紧拳头，眼眸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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