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临危受命

次日，天还未亮透，宫里的传召便到了平湖居。

御书房内，熏香缭绕，却压不住一室的低气压。

当朝天子背对着沈之行，看着墙上悬挂的江山舆图，声音里含着压抑的雷霆。

“私挖铁矿，私铸兵刃，连去岁拨给江南的赈灾粮，都有人敢伸手。”

皇帝猛地转过身，将一本奏折狠狠摔在龙案上。

“好，好得很！朕的这些肱股之臣，就是这么为朕分忧的！”

沈之行垂首立在殿中，一言不发。

他今日穿着侯府世子的朝服，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他的手，也遮住了他身上那股久病的倦怠，让他看起来身形挺拔，却又带着几分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

皇帝的怒火似乎找不到宣泄口，他在殿中踱了几步，最终停在沈之行面前。

“之行，太医说你的身子已大有好转。”

这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沈之行躬身：“托陛下洪福，臣的身子已无大碍。”

“好，无大碍就好。”皇帝的声音缓和了些，却更添了几分沉重。

“朕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心性，你的本事，朕都清楚。”

他指着龙案上那本奏折。

“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这背后的人，给朕揪出来。无论他是谁，官居何位，朕要他的人头。”

站在一旁的总管太监李公公脸色微变，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沈将军大病初愈，骤然接手此等错综复杂的陈年旧案，怕是……”

“怕什么？”皇帝打断了他，声音重新变得锐利。

“他沈之行是我大周的将军，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是他的本分！朕现在信不过旁人！”

皇帝的视线扫过沈之行。

“左相和右相斗得你死我活，朝堂上乌烟瘴气，他们手底下的人，没一个是干净的。只有你，之行，你卧病多年，游离于这两派之外，由你来查，最合适不过。”

这番话说得推心置腹，却字字都是枷锁。

将一个远离朝局多年的病人推上风口浪尖，不是信任，是试探，也是一把最好用的刀。

用好了，斩尽宵小。

用钝了，随时可以丢弃，还不会伤及自身。

沈之行抬起头，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臣，领旨。”

他跪下，叩首，接过了李公公递来的圣旨。

那明黄的卷轴，此刻在他手中，重若千钧。

从皇宫出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沈之行坐在回府的马车里，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圣旨的边角。

一个月。

私矿，兵刃，赈灾粮。

这三件事，任何一件都足以掀起朝堂巨浪，而它们的根，都深深地扎在左、右两派的泥沼里。

尤其是右相。

谢安泽豢养西域死士，其背后若无巨大的财力支撑，绝无可能。

皇帝给了他一把尚方宝剑，也给了他一个催命符。

查，会得罪满朝权贵，步步杀机。

查不出，便是欺君之罪，整个沈家都要跟着陪葬。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灰头土脸，却脊背挺直的身影。

燕云音。

那个女人，为了查清十几年前的旧案，不惜屈身人下，甚至敢独闯月阁那种地方。

她的仇，对上他如今接手的案子，或许，能汇到一处。

沈之行缓缓睁开眼。

马车外的喧嚣市井，在他听来，已是另一番光景。

这京城，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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