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大将军·录尚书事
接下来的数日,长安城陷入了一种奇特而微妙的氛围之中,仿佛一个久病初愈的病人,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呼吸,却生怕一个不慎又引动内里的沉疴。
表面上看,秩序正在艰难地、一点一滴地恢复。
昔日里西凉兵横冲直撞、肆意劫掠的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甲胄鲜明、纪律严明的豫州军巡逻队。他们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踏过曾经血迹斑斑、如今被粗略清扫过的青石板街道,那“唰、唰、唰”的脚步声,带给一些胆大探头张望的百姓一种陌生的、略带压迫感的安全感。
街面上堆积如山的垃圾和无人收殓的尸体被清理运走,虽然角落里仍不免残留着污秽和隐约的腐臭,但至少主干道看起来清爽了许多。
一些最为胆大、家底也最薄的商铺,试探性地卸下了紧闭多日的门板,露出店内空荡或多有损毁的货架,掌柜的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僵硬而讨好的笑容,眼神却不断瞟向街上的军士,揣测着这短暂的平静能持续多久。
甚至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小贩,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用带着浓重关中口音的、微微发颤的嗓音,吆喝着炊饼和寡淡的热汤,那微弱的烟火气,给这座死气沉沉的帝都注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机。
然而,在这看似努力恢复正常生活的表象之下,是两大军事集团无声而紧张的角力,以及全城官民、乃至潜伏在暗处的各方势力忐忑不安的观望。
空气里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硝烟,每一次豫州军与曹军巡逻队在街角不期而遇,那短暂的对视、警惕的打量、以及按在刀柄上微微用力的手,都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普通的升斗小民或许只求温饱与安全,但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能感觉到,长安的天,远未真正放晴,只是被一层更浓重、更复杂的政治阴云所笼罩。
刘湛的行辕——那座原本属于前任司空、如今被匆忙征用的府邸,可谓门庭若市,车马络绎不绝。尤其是入夜之后,府内灯火彻夜不熄,如同黑暗中的一座孤岛,散发着权力与忙碌的光芒。
与曹操在未央宫前殿的第一次正面交锋,虽未刀兵相向,但那言语间的机锋、气势上的碰撞,让刘湛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掌控长安、乃至掌控那位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权力的天子,绝非仅仅依靠军事上的“先到先得”就能实现。这是一场更为复杂、更为考验政治智慧、耐心、甚至脸皮厚度的博弈,其凶险程度,有时更甚于沙场搏杀。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空气中混合着墨锭研磨后的清香、陈旧书卷的微霉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从庭院中飘来的秋菊冷香。案几之上,公文、地图、竹简堆积如山,几乎要将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淹没。
荀衍此刻已从宛城快马加鞭赶来辅佐刘湛,他轻轻将一卷做工精美、用淡青色帛书书写的卷轴,放在了那堆“小山”的顶端,他的脸上带着连日操劳的疲惫,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见,但眼神深处,却掩不住一丝兴奋与凝重交织的光芒。
“主公,这是今日收到的第七份‘劝进表’了。”荀衍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所谓“劝进表”,自然是那些留守豫州、南阳的官员,以及部分嗅觉灵敏、已明确表示投靠刘湛的关中士人,联名上书,请求天子对刘湛予以重赏,以彰显其“擎天保驾”之不世功勋。
内容无外乎是极尽辞藻华丽之能事,列举刘湛如何“神武天纵”、“忠勇无双”,如何“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然后话锋一转,请求朝廷务必加以“高位重爵”,“以安天下之心,以酬柱石之劳”。
刘湛正埋首于一卷关于关中流民户籍统计的竹简中,闻言,缓缓抬起头,揉了揉因长时间阅读而发胀、布满血丝的太阳穴。
他没有立刻去碰那卷象征着荣耀与权势的帛书,而是将目光投向坐在下首,姿态各异却同样引人注目的郭嘉和贾诩。
“奉孝,文和,”刘湛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沉稳,“依二位之见,这‘高位’,当如何取舍?要个什么名号,既能显尊荣,压服众人,又不至于过早成为众矢之的,引来四方忌惮?”他问得极其直接,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之争,是政治斗争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最需要拿捏分寸的一步。
要得少了,显得底气不足,恐被曹操看轻,也难以有效统御各方;要得多了,过于扎眼,容易成为众矢之的,甚至提前引发与曹操的彻底决裂。
郭嘉正斜倚在坐榻上,似乎有些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枚羊脂白玉佩,那玉佩在他修长的指间灵活地翻转,映着烛光,泛着温润的光泽。闻言,他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的眼眸里,此刻却闪着狐狸般狡黠而明亮的光彩。
“主公,这还不简单?”郭嘉的声音轻快,甚至带着点戏谑,“如今这朝廷,空悬已久、最大最显赫的官儿是哪个?大将军啊!”他坐直了身子,手中的玉佩“啪”一声轻响,扣在案几上,“当年屠户出身的何进坐过,害国殃民的董卓也抢过,虽说这位置听起来有点……嗯,风水不太好,”他嘴角勾起一抹调侃的弧度,“但实打实的位极人臣,总揽全国兵马!名义上,天下诸军皆归大将军节制。您要了这个,便是武官之首,名正言顺!他曹孟德见了您,在朝廷礼法上,那也得乖乖矮上一头,执下属礼!光是想想他那时憋屈又不得不强装笑脸的模样,”郭嘉嘿嘿低笑起来,“就值回票价了。”
一旁的贾诩,始终如同古井深潭,静坐无声。听到郭嘉这番话,他微微颔首,枯瘦的手指轻轻捋过下颌几缕稀疏的胡须,声音平稳低沉地补充道:“奉孝所言,切中要害。大将军一职,权重且名正言顺,于主公当前之势,确为最佳选择。然,”他话锋微微一转,目光平静地看向刘湛,“仅此犹有不足。长安朝廷百废待兴,政令出于尚书台。主公还需加上‘录尚书事’之衔,方能名正言顺地参与并主导机要决策,将政务大权亦牢牢揽于手中。如此,军政一体,相辅相成,权位方算稳固,不至于受制于文吏或被人从政务上架空。”
刘湛沉吟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案几上轻轻敲击着。大将军,掌征伐,统帅全国兵马;录尚书事,掌政务,决策国家机要。这两项加起来,几乎就是帝国实际上的执政者,权倾朝野,仅在皇帝一人之下。虽然他知道,一旦开口索要,必然会极度刺激曹操,甚至可能引起朝中一些汉室老臣的暗中非议。但此刻,他占尽“先入为主”和“护驾首功”的优势,正是一鼓作气奠定权力基础的时候。若此时不强硬些,表现出足够的权威和掌控力,反而会让人看轻,认为他软弱可欺,届时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局面将更加难以收拾。
“只是,”荀衍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他性格更为持重,考虑问题也更周全,“如此要职,非同小可。陛下和杨彪、赵温那些历经数朝的老臣……会轻易答应吗?他们虽依赖主公,但心中未必没有顾虑。而曹操那边,更是必然全力阻挠,绝不会坐视主公如此轻松便总揽大权。”
郭嘉闻言,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拿起旁边的酒葫芦晃了晃,发现又空了,有些遗憾地咂咂嘴,说道:“衍兄,你多虑了。如今陛下和那些老臣,就如同惊弓之鸟,巢穴都靠主公这棵大树撑着才没散架。咱们这是‘请封’,是‘众望所归’,又不是‘逼宫’,态度放恭敬点,道理跟他们讲明白点——非如此权重不足以稳定局势,非如此尊位不足以号召天下——他们敢不答应?难不成还能指望曹阿瞒那个‘迟到’的来保护他们?”他语气中满是对曹操的揶揄,“至于曹阿瞒本人嘛……”郭嘉嗤笑一声,“他当然会跳脚,会暗中使绊子,但他拿什么来明着反对?论功劳,他没主公差得远;论时机,他来得比主公晚;论大义名分,他现在是‘后来者’。难不成他还敢在长安城里,在陛下眼前,动刀兵硬抢?量他也没这个胆子!最多,也就是在之后封赏他自己和他手下那帮骄兵悍将的时候,狮子大开口,多要些官职爵位,找补点面子回来罢了。咱们大方点,给他点甜头,堵他的嘴,也就是了。”
策略既定,刘湛便不再犹豫。他立刻授意荀衍、郭嘉等人,分头行动,或明或暗地联络杨彪、赵温等相对中立或已明显倾向于自己的公卿,通过各种渠道,委婉而坚定地表达“众意”与“时势所需”。
同时,他亲自入宫,在觐见少年天子刘协时,并不直接索要官职,而是以一种忧国忧民的姿态,慷慨激昂又略带沉痛地陈述当前天下崩乱、诸侯割据、社稷危殆的严峻局势,反复强调“非权重无以聚人心,非威尊无以镇四方,非集权无以速定祸乱”。言语之间,流露出一种“为国纾难,不得已而为之”的担当与无奈,将自身的权力诉求,巧妙地包装成了拯救汉室的唯一途径。
少年天子刘协,虽然年纪尚轻,但经历了董卓的暴虐、李傕郭汜的颠簸,早已在残酷的现实中学会了察言观色,深刻理解了自己这身冕服之下是何等的虚弱与无奈。他深知,自己的性命安危,以及这摇摇欲坠的皇位,此刻完全系于刘湛之手。
面对刘湛那看似谦恭、实则步步紧逼、不容拒绝的姿态,以及宫外日益高涨、“万众一心”的劝进呼声,他除了苍白着小脸,努力维持着天子的威仪,然后点头应允之外,又能如何?他就像狂涛中的一叶扁舟,只能被动地随着最大的那股浪头起伏。
数日后,一场比之前更为正式、规模更大、礼仪也更显隆重的朝会,在未央宫前殿举行。
这一次,殿内殿外的戒备达到了空前森严的程度。徐晃、周仓亲自率领着精心挑选的、身材高大、披甲持戟的甲士,如同铜浇铁铸的雕像般肃立在大殿两侧和丹陛之下,目光如电,扫视着每一个与会者,那无形的杀伐之气,让许多文弱官员感到呼吸困难,冷汗涔涔。
与会的公卿大臣也比上次多了不少,许多是听闻风声后,从长安各处府邸、甚至是从城外庄园匆忙赶来的旧吏,他们衣着尽量保持了体面,但眉宇间大多带着惊疑、观望,或是一丝讨好新贵的急切。
御座上的刘协,似乎比上次镇定了一些,至少双手能勉强平稳地放在御案之上。但在那名须发皆白、声音颤抖的老宦官展开明黄色诏书,开始用特有的腔调宣读时,刘协那略显单薄的身体,依旧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显示出内心的紧张。诏书以极其华丽的骈文,极尽铺陈之能事,盛赞刘湛“忠贯日月,义动乾坤”,“功盖寰宇,德配天地”,于“社稷倾覆之际,独擎苍穹”,“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其功绩“虽周勃安刘,霍光辅汉,亦不能过也”。最后,诏书宣布:特进封刘湛为大将军,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并录尚书事!同时,赐爵雎阳侯,食邑万户!
“假黄钺”代表着代表皇帝亲征,拥有至高无上的军事诛杀权;“都督中外诸军事”即统率中央和地方所有军队;“录尚书事”则掌握了政务决策的核心权力。这三个头衔加在一起,其权力之重,实已达到了人臣的巅峰。
诏书宣读完毕,殿内出现了一刹那的绝对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都被这前所未有的厚重封赏所震慑。
旋即,各种意味不同的称颂之声如同潮水般爆发出来。
刘湛麾下的文武,如徐晃、周仓等将领,以及荀衍、郭嘉等人,自然面露难以抑制的喜色,与有荣焉,纷纷向刘湛投去祝贺的目光。而以杨彪为首的一些汉室老臣,神色则复杂得多,他们恭敬地躬身行礼,口称万岁,但低垂的眼帘下,眼神中既有对眼前局势无奈的接受,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对刘湛是否会成为下一个董卓、下一个曹操的深深隐忧。权力的滋味,一旦尝过,又有几人能轻易放手?
刘湛深吸了一口气,稳步出列,撩起朝服下摆,以标准而庄重的大礼跪拜在地,声音沉静而有力,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臣,刘湛,谢陛下隆恩!然寇贼未平,天下未安,四境不宁,苍生倒悬。臣受此重恩,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唯有竭尽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能报陛下信重于万一,慰天下万民之渴盼!”一番冠冕堂皇、却又无可挑剔的谢恩词,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皇恩的感激,也表明了肩头的责任,更在天下人面前树立了忠臣良将的形象。
然而,在他低头叩首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却悄然瞥向了立于武官队列最前列的曹操。只见曹操面色平静无波,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真心为刘湛感到高兴的笑意。但刘湛那敏锐的、历经战火淬炼的直觉,却清晰地捕捉到了曹操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阴鸷与冰冷。
那是一种被压制住的怒火,一种计划被打乱的恼怒,一种对权力旁落的极度不甘。当诏书中随后宣布对曹操的封赏时——晋升为司空,行车骑将军,增邑——曹操也是依礼出列,恭敬谢恩,声音洪亮,表情控制得完美无缺,看不出丝毫异常,仿佛对此结果早已预料且欣然接受。
朝会结束后,百官鱼贯而出。曹操甚至主动加快脚步,走上前来,向被众人簇拥着的刘湛拱手道贺,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恭喜贤弟!贺喜贤弟!荣膺大将军之职,总揽朝政,统帅六军,此乃实至名归,众望所归啊!有大将军在朝,我大汉中兴有望!今后匡扶汉室,重振朝纲,扫平不臣,还需贤弟多多费心操劳了!”语气真诚恳切得几乎毫无破绽,若非刘湛早已深知其为人,几乎都要被这精湛的表演所骗过。
刘湛也是满面春风,笑容和煦,仿佛全然忘记了之前朝堂上的暗斗,他上前一步,亲切地执起曹操的手,用力握了握,语气充满了信赖与托付:“孟德兄言重了!实在是折煞小弟!兄长为国家柱石,威望素著,坐镇东方,威慑冀、青不臣之辈,湛在长安,方能后方无忧,安心处理政务。你我兄弟,正当同心协力,肝胆相照,共扶汉室才是!这天下,离不开孟德兄这样的肱骨之臣啊!”两人把臂言欢,一副“君臣相得”、“同僚和睦”的感人景象,看得一旁冷眼旁观的郭嘉直翻白眼,忍不住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如同木雕泥塑般的贾诩,压低声音嘀咕道:“文和,瞧见没?这俩唱戏的功夫,怕是洛阳永宁殿里的名角儿都要自愧弗如。一个比一个能装,我这刚吃的朝食都快被腻得吐出来了。”
贾诩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连嘴角的肌肉都没牵动一下,只是捻着胡须的枯瘦手指微微停顿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世情的了然与淡漠。这种表面上的和谐与热络,往往预示着底下的暗斗将更加激烈,更加不择手段。蜜糖包裹的,往往是更致命的毒药。
获得了名正言顺的大义名分,刘湛立刻以大将军、录尚书事的身份,开府治事。他的大将军府迅速取代了原本形同虚设、效率低下的尚书台,成为长安城内真正发号施令的权力中心。
府门前车水马龙,各方人物往来穿梭,求见的、投效的、申诉的、汇报的,络绎不绝。荀衍、郭嘉、贾诩等人被委以重任,各自负责一摊,忙得脚不沾地,常常是三更灯火五更鸡。
一道道盖着大将军印绶的政令,如同血液般从这座新的心脏泵出,流向长安乃至更远的地方:安抚从四方汇聚而来的流民,划定区域,搭建窝棚,施粥赈济;整顿城内及周边治安,严厉打击趁乱抢劫、浑水摸鱼之辈,明正典刑以儆效尤;选拔有才德、有声望的官吏,充实到各级空缺的职位上,恢复行政体系的运转;鼓励恢复生产,保护仅存的农耕,筹措来年的种子农具;清算李傕、郭汜的余孽党羽,该抓捕的抓捕,该赦免的赦免,分化瓦解,消除内患……
刘湛展现出他不仅善于军事攻坚,也具备理政安民的才能与魄力。他往往能听取各方意见,权衡利弊后,做出果断的决策。各项措施在他的强力推动下,有条不紊地展开,虽然依旧困难重重,阻力不小,但长安及周边地区的气象,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好转起来。街面上的人流多了些,商铺开张的也多了几家,甚至偶尔能听到孩童的嬉闹声——那是生活正在艰难回归的迹象。
一日午后,刘湛在处理完一批关于紧急调配粮草、安置一批新涌入境内的流民的公文后,感到一阵难得的疲惫与头脑发胀。
他放下笔,信步走到府邸的庭院之中。时值深秋,午后的阳光已失去了夏日的酷烈,变得温和而慵懒,给庭院中那些历经战火、略显残破的亭台楼阁,以及远处更加残破的长安城垣,镀上了一层温暖而虚幻的金边。
他看见几个年轻的小吏,正小心翼翼地将几盆新开的菊花从板车上搬下来,摆放在廊下向阳的位置。那些菊花颜色各异,有淡黄,有浅紫,有洁白,在萧瑟的秋风中倔强地绽放着,为这充满肃杀之气和权力算计的府衙,增添了一抹难得的、生动的生机与暖意。
郭嘉不知何时又如同幽灵般溜达到了他的身边,手里居然又神奇地变出了一个装满酒的小葫芦,正小口抿着。他顺着刘湛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些菊花,脸上露出了惯有的、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容,说道:“主公瞧,这花儿开得倒是不易。经历了几番风雨,还能有这般颜色。咱们在这长安城,想种活点东西,让它好好开花,也得费不少力气呢。”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外面有虎视眈眈的野狗盯着,总想凑过来啃一口;地底下呢,说不定还有没清干净的老鼠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把根咬了。”
刘湛自然明白他意指曹操和那些潜在的、尚未浮出水面的反对势力。
他淡然一笑,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迎风摇曳的菊花上,缓缓说道:“无妨。既然来了,选了这块地,总要试试。野狗来了,有打狗棒;老鼠冒头,自然有捕鼠夹。关键是,”他转过头,看向郭嘉,眼神锐利而清醒,“咱们自己得先把根扎下去,扎得深,扎得稳,才能谈得上开花结果,枝繁叶茂。奉孝,你说,咱们这‘大将军’、‘录尚书事’的旗号,如今打出去了,究竟能招来多少真正有用、有德、有才之士,而非趋炎附势之徒?”
郭嘉眼睛一亮,将酒葫芦挂回腰间,拍了拍手,说道:“主公放心!您如今就是这大汉朝廷的正统代表,是天子倚重的擎天之柱!只要咱们这‘梧桐树’立得稳,站得直,展现出足够的气象和格局,还怕没有真正的凤凰来仪?那些心存汉室、有才学有抱负的士人,自然会望风而归!不过嘛,”他习惯性地又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也得防着有人往咱们这梧桐树上泼脏水,散播流言蜚语,或者……引来些只想栖高枝、却不干实事的秃鹫乌鸦,乃至蛀虫。”
刘湛点了点头,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
脚下的路,依然漫长而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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