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镜渊囚徒

姜野冲向破碎镜片后的身影。陆沉伸手想拦住她，但她的动作太快，指尖已经触碰到镜面。

镜面突然迸发强光，如同无数面镜子在同一时刻将阳光反射到眼中。陆沉下意识侧头避开光线，再转回来时，发现姜野僵在原地。

锁链显现出来。无数粗重的黑色锁链缠绕着姜澈的身影，将他牢牢固定在镜面之后。这些锁链表面布满细密文字，在强光照射下隐约可见。

"别碰！"苏晚出声警告。

姜野的手停在半空。她死死盯着镜中身影，声音发颤："哥，你能听见吗？"

姜澈的影像开始闪烁，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的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声的涟漪在镜面上荡开。

苏晚靠近观察："他的状态不稳定。这不是普通的禁锢，是记忆过载的表现。"

陆沉注意到锁链的异常。那些黑色锁链在强光下显露出真实材质——由无数泛黄脆化、边缘卷曲的纸页凝结而成，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航海日志。"苏晚辨认出纸页上的内容，"这些都是被销毁的航海记录。"

姜野用力拍打镜面："哥！告诉我怎么救你！"

镜中的姜澈突然睁大眼睛，嘴唇快速张合。锁链随之收紧，发出如同秋叶摩擦般的沙沙声。

陆沉上前一步，右手轻轻搭在锁链上。他本意是想感受锁链的构造，却在接触的瞬间感到体内逆火自动流转。

淡金色的、如同融化的琥珀般的火光从他掌心溢出，顺着锁链蔓延。被火光触及的纸页开始变化，泛黄的字迹逐渐消散，转化为点点星光。这些星光在锁链表面流动，像是黑夜中执着闪烁的萤火。

"你在做什么？"姜野紧张地问。

陆沉自己也感到意外："不是我控制的，是逆火自行运转。"

苏晚仔细观察星光流动的轨迹："这些星光在分解锁链结构。看来逆火不仅能转化痛苦执念，还能处理这种记忆载体。"

随着更多纸页转化为星光，姜澈的影像稳定了一些。他再次张嘴，这次口型更加清晰。

"镜塔。"苏晚读出他的唇语，"他在说镜塔。"

整个镜域突然剧烈震颤。镜面地面出现如同闪电般蜿蜒的裂痕，周围的影像开始扭曲破碎。

姜野扑到镜前："还有呢？哥，镜塔怎么了？"

姜澈的嘴唇继续张合，但震颤干扰了影像，无法辨认完整的语句。锁链在震动中哗哗作响，刚刚转化的星光开始明灭不定。

陆沉感到逆火的流转变得滞涩。锁链中传来庞大的信息流，无数航海者的执念冲击着他的意识。有对香料群岛朦胧香气的向往，有面对官方文书时压抑的愤怒，有在风暴中与船舵一同沉入深渊的不甘。

"锁链在反抗。"陆沉咬牙坚持，"这些执念不愿意被转化。"

苏晚扶住摇晃的镜面："必须加快速度。这个镜域可能要崩塌了。"

姜野突然伸手抓住一条锁链。黑色锁链立即缠绕上她的手腕，纸页上的字迹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顺着她的手臂向上蔓延。

"放开！"陆沉想要拉开她。

"不行！"姜野固执地抓着锁链，"我能感觉到，哥哥在通过这些锁链传递信息。"

字迹已经蔓延到她的肩膀，她的脸色开始发白。那些被压抑数百年的执念正在侵蚀她的意识。

陆沉当机立断，双手同时握住锁链。逆火全力运转，金色火光骤然明亮。更多的纸页转化为星光，锁链的束缚明显松动。

姜澈的影像再次清晰。他深深看着姜野，然后转向陆沉，嘴唇做出最后一个口型。

这次三人都看清楚了。他说的是"小心"。

镜域的震颤达到顶峰。最大的几面镜子开始崩塌，碎片如陨星般坠落。

"必须走了！"苏晚拉住姜野，"再不走我们都会被困在这里！"

姜野死死盯着哥哥的身影："可是……"

"他让我们小心镜塔。"陆沉松开锁链，逆火缓缓收回体内，"这说明他还有意识，我们还有机会。"

锁链重新收紧，姜澈的影像逐渐淡去。在完全消失前，他对着姜野微微点头，眼神中混杂着警示、担忧与一丝难以捕捉的期盼。

镜域崩塌的速度加快。他们来时的通道开始扭曲变形。

"走！"陆沉推着两人冲向通道。

就在他们踏入通道的瞬间，整个镜域彻底碎裂。无数镜片化作晶莹的、带着微光的粉末，在虚空中缓缓飘散。

通道也在他们身后闭合。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姜澈彻底消失的身影，和那些重新隐入黑暗的锁链。

三人站在通道内，喘息未定。姜野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镜塔……"她轻声重复这个词，"哥哥在警告我们什么？"

苏晚整理着被扯乱的外套："镜塔七席是镜域的守护者议会。如果姜澈特意警告我们小心镜塔，说明事情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陆沉感受着体内尚未平息的逆火。那些被转化的星光还在隐隐发光，锁链中的执念如同潮水退去后留在沙滩上的贝壳，碎片般掠过脑海。

"我们先离开这里。"他说，"找到安全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通道前方出现亮光。随着他们走近，亮光逐渐扩大，最终形成一个出口。

走出通道后，他们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街角。夜色深沉，路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投下昏黄的、如同旧照片般的光晕。

姜野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她把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颤抖。

苏晚蹲下身，轻轻拍她的背："我们找到他了，这是好事。"

"那些锁链……"姜野抬起头，眼圈发红，"他看起来那么痛苦。"

陆沉默默站在一旁。他摊开手掌，几点星光还在掌心流转。这些由航海日志转化的光点，承载着被禁锢的记忆，也承载着姜澈未能说出口的警告。

一辆出租车驶过街角，车灯扫过他们站立的位置。司机会不会想到，这三个站在雨夜街头的年轻人，刚刚从一个正在崩塌的异度空间逃生，身上还带着另一个世界破碎的星光与未解的谜题。

姜野突然站起来，抹了把脸："我要找到镜塔。"

苏晚皱眉："这太冒险了。姜澈特意警告我们小心镜塔。"

"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去。"姜野眼神坚定，"哥哥在那里，不管是什么困住了他，我都要把他救出来。"

陆沉收起掌心的星光。雨滴开始落下，打湿了他的外套。他想起锁链中那些航海者的执念，想起姜澈最后的口型，想起逆火自行运转时的异常。

"我们先回顾一下已知信息。"他说，"等天亮后，我去找顾砚。他作为前任平衡之席的继承人，应该对镜塔有所了解。"

雨越下越大。三人走向街对面的便利店，玻璃门上的倒影中，那些星光还在如同执着的秘密般隐隐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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