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雨幕归途
陆沉的脚踩上那道火焰凝成的虹桥,触感如同踏入温热的流水,每一步都漾开一圈圈光的涟漪。苏晚和姜野紧随其后。当他们完全没入通道的瞬间,现实世界的雨声骤然变得尖锐,雨滴滚烫。
“雨不对劲!”姜野抬手挡开一滴,手背立刻烙下一点灼痕。
陆沉感到左手的逆火印记传来针扎似的锐痛。他低头,那暗紫色的纹路在皮肤下剧烈搏动。密集的雨丝中,开始浮现无数半透明的人影,它们没有面孔,轮廓像是被水洇湿的墨迹,边缘不断滴落、重组。
“是执念群,”苏晚的声音绷紧,环顾四周,“心象通道不稳定,现实世界的执念被吸引过来了。”
那些人影在雨中无声漂移,缓缓向他们聚拢。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旧纸混杂的沉闷气息。
姜野率先挥拳,淡金色的能量波动撞向最近的人影。执念应声溃散,化作更细碎的光粒,但很快又在雨幕中重新凝聚,数量似乎更多了。
“它们在雨里杀不死。”姜野退回陆沉身侧,呼吸微促。
苏晚快速翻动随身古籍,可雨水不断落在书页上,墨迹晕开,将符文扭曲成陌生的形状。“雨水在干扰……我无法解读它们的构成。”
陆沉尝试凝聚逆火,暗紫色火焰刚在掌心成型,就被连绵的雨丝打散,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他注意到,执念群虽层层围拢,却始终维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仿佛在畏惧什么。
“它们怕你身上的某种东西。”苏晚低语。
陆沉下意识探入怀中,指尖触到那枚怀表。银质表壳异常烫手,父亲留下的遗物正在散发出不寻常的热度。
执念群突然加速,半透明的影子层层叠叠压来。姜野低喝一声,淡金色屏障在她面前展开,勉强抵住第一波冲击。更多人影从雨幕深处浮出,通道内的光线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
“会被耗死在这里。”姜野额角渗出冷汗。
逆火印记的灼痛愈发尖锐。陆沉意识到,这些执念并非主动攻击,而是被通道不稳定的能量波动吸引,如同飞蛾本能地扑向摇曳的烛火。
“我需要引导它们,”陆沉对同伴说,“逆火可以转化执念,但需要时间。”
姜野立刻调整站位,护在他一侧:“我给你守着。”
苏晚将古籍收回怀中,眼眸映着周遭紊乱的能量流:“我监测变化。”
陆沉闭眼,将意识沉入逆火印记。暗紫色的能量细流从他左手蔓延而出,像有了生命的藤蔓,在潮湿的空气中蜿蜒伸展。最先被触及的执念骤然扭曲,无声嘶吼,轮廓剧烈晃动。
“左侧能量过载!”苏晚急促预警。
陆沉立刻调整。他想起在消防队控制火势的经验——关键在于疏导,而非蛮力压制。暗紫色的能量流改变方向,如同溪流绕过礁石,在密集的执念群中开辟出一条狭窄的路径。
“有用!”姜野注意到执念的移动变得迟滞,“它们在跟随你的能量流动!”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传来沉闷的震动。虹桥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现实世界的雨声陡然放大,几乎刺破耳膜。陆沉感到怀表在口袋里剧烈震颤,表壳烫得灼人。
“两个世界的连接在减弱,”苏晚看着周围迅速黯淡的光线,“通道若关闭,我们会永远迷失在此。”
执念群似乎也感知到这不稳定,变得愈发狂躁。半透明的人影开始互相吞噬、融合,形成更大、更扭曲的形态,雨滴打在上面,发出腐蚀般的“滋滋”声。
姜野面前的屏障绽开蛛网般的裂痕。“它们更强了!”
陆沉加速引导,但逆火印记已近极限。暗紫能量在雨幕中艰难维持,每一次闪烁都让更多执念突破防线。
就在最庞大的执念融合体即将撞上屏障的刹那,陆沉怀中的怀表猛地迸发出刺目的银白强光。光芒如同有实质的潮水,瞬间吞没整个通道。所有追击的执念在光中凝固,随即如朝露遇见烈日,悄然蒸散。
强光持续数息才缓缓消退。通道重新稳定下来,虹桥的光芒比之前更为凝实。雨幕中空空荡荡,只余细微的能量尘埃,如同浮游生物,在空气中缓缓沉浮。
“刚才那是……”姜野看向陆沉。
陆沉取出怀表。银质表壳仍有余温,表盖内侧的火焰纹路深刻了许多。他注意到指针不再匀速走动,时而疾驰,时而近乎停滞。
苏晚靠近细看:“它在吸收通道的能量。这不只是信物,更是一个稳定器。”
陆沉的指腹摩挲着表壳上经年的刻痕。父亲留下它时,那些关于“守护火种”的嘱托,是否早已包含了今日的隐喻?
通道前方透出亮光,现实世界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
“心象通道比预想的更复杂,”苏晚记录着最后的能量读数,“它不仅是桥梁,更会放大穿越者的执念。”
姜野活动了一下手腕:“所以刚才那些,源于我们自身?”
“不完全是,”陆沉凝视着怀表异常的指针,“它们来自两个世界。通道让现实的执念显形,也让镜域的执念……渗透了过来。”
怀表发出极轻的“咔嗒”声。表盖自动弹开,内部精密的机械结构显露出来,齿轮转速异常,部分快成虚影,部分凝滞不动。
苏晚俯身:“它在记录通道的能量波动。这些数据或许能揭示两个世界的连接方式。”
陆沉合上表盖。指针的异常跳动让他心底泛起隐忧。父亲参与镜塔建设的往事,那些未曾言明的秘密,是否就藏在这块怀表失常的运转里?
他们穿过最后的云层,现实世界的景象在脚下铺开。城市笼罩在无边雨幕中,霓虹灯光在水汽里晕染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但与往常不同,陆沉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微尘般的银色光点——那是心象通道开启后,镜域能量在现实世界残留的痕迹。
姜野指向远处:“看那边。”
城市上空,几道若隐若现的虹桥横跨天际,与他们的通道遥相呼应。那些桥梁没有实体,更像是光线在雨水中曲折的折射,随时会融化在雨中。
“不止一条通道。”苏晚语气凝重。
陆沉感到怀表再次发烫。他低头,表盘上浮现出细密的银色纹路,与空中那些虹桥的轮廓悄然重叠。
雨滴落在银质表壳上,没有留下水痕,反而被无声吸收。怀表的指针轻轻颤动,最终指向最近的那道虹光。
青铜钟楼的回响
失重感攫住全身。陆沉下意识护住怀表,姜野抓住他的手臂,苏晚的低呼被风声扯碎。他们跌入一片青铜色的昏暗中,头顶是无数交错、缓慢转动的巨大齿轮,金属啮合,却死寂无声。
怀表在陆沉掌心灼烫。他低头,看见表壳内部的星图正在自行重组,排列与头顶齿轮的运转轨迹完全一致。“它在复刻这座钟楼的结构。”
姜野扶住冰冷的墙壁站稳,指尖触到深刻的凹痕。她凑近,看清墙上密密麻麻刻着的,正是特制铜铃的纹样。“和铃铛会成员佩戴的一样。”
苏晚蹲下,检查地面。青铜地板上布满蜿蜒的凹槽,形状与她包里那几张古籍残页的边缘完全吻合。“这些凹槽……”
陆沉走近,逆火印记的灼痛感持续增强。“残页可能本就属于这里。”
苏晚取出残页,小心放入凹槽。纸张边缘与青铜凹槽严丝合缝,仿佛它原本就是这巨大机械的一部分。
整个空间开始震动。齿轮转动陡然加速,无数萤火虫似的光点从齿轮间隙涌出,在空气中漂浮。每一个光点,都是一段凝固的记忆碎片。
陆沉伸手触碰最近的光点。影像在他眼前铺开——一群身着古服的人,在炉火旁专注地铸造铜铃,脸上映着虔诚的光。
“铃铛会的起源。”苏晚看着另一个光点里的影像。那些人将铜铃系在腰间,走向一片光影扭曲的空间。
姜野突然指向一个光点,声音发紧:“哥哥!”
光点里,姜澈站在一群铃铛会成员中间,腰间佩戴着特制铜铃,正低头记录着什么,神情专注。
陆沉的怀表突然自动弹开,表盘指针疯转。星图从表壳中投射出,在空气中构建出立体的钟楼结构透视图。图中一个节点,正持续闪烁着红光。
“机关核心,”陆沉指向那闪烁之处,“启动它,或许能得到更多答案。”
姜野按住他的手臂:“风险未知。这些记忆显示铃铛会与钟楼关系极深。”
苏晚检查着另一块碎片:“看这个。”
碎片里,古代的铃铛会成员正在“净化”一个镜域。他们摇动铜铃,镜域中的执念被强行剥离,化作光点消散。被净化的区域,只剩下空白与死寂。
“他们在抹除历史。”苏晚声音低沉。
陆沉凝视着怀表中的星图:“我们必须知道真相。关于铃铛会,关于镜域,也关于我自己。”
他走向机关核心。那是一个凸起的青铜圆盘,表面雕刻着与怀表内部完全一致的星图。
姜野跟上一步,站在他侧翼。
苏晚在另一侧站定:“我记录所有变化。”
陆沉将手掌按在冰凉的圆盘上。逆火印记的紫光顺着手臂流淌,注入圆盘。星图开始转动,死寂的钟楼内部,猛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齿轮轰鸣。
记忆碎片如决堤洪水涌来。这次不再是零散画面,而是连贯的影像——
古代的铃铛会创始人们,发现了一个濒临崩溃的镜域。他们试图净化,却意外释放了更可怕的存在。为弥补过错,他们建造了这座青铜钟楼,用以镇压那个失控的镜域。
“铃铛会的理念,始于一次失败。”苏晚快速记录。
影像流转。钟楼内部,初代成员们激烈争论。一部分人主张彻底净化,另一部分人坚持寻求平衡。争论最终以分裂告终。
姜野注意到一个细节:“看那个人的怀表。”
影像中,主张平衡那派的领袖,取出一块怀表,与陆沉手中的别无二致。他将怀表举起,星图投射在空气里。
“初代‘余烬’。”陆沉认出了那熟悉的纹路。
分裂后的铃铛会走向殊途。一派延续极端的净化,另一派隐入暗处,成为最早的“守夜人”。
记忆碎片开始混乱。钟楼的镇压效果正在衰退,被镇压的镜域开始苏醒。那是所有负面执念的聚合体,一片不断扩张的、纯粹的“暗”。
“烬影……”陆沉低语。
怀表骤然变得滚烫。星图再次重组,指向钟楼深处一个隐秘空间。那里悬浮着一面巨大的青铜镜,镜中映出的并非他们的倒影,而是一片燃烧的废墟。
“赵衍牺牲的火场。”陆沉向前一步。
镜中景象突变。火场中央,赵衍的身影清晰可见。他回过头,嘴唇开合,随后决绝地转身,冲入火海最深处。
“他说了什么?”姜野问。
陆沉盯着那唇形:“他说……‘快走’。”
苏晚突然指向另一侧:“机关启动了别的东西。”
钟楼墙壁上的铜铃纹路次第亮起。光芒汇聚成一个个铃铛的虚影,悬空轻轻摇晃。没有声音,三人却感到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
“是警报,”姜野警惕四顾,“我们触发了防御系统。”
记忆碎片开始收缩,退回齿轮间隙。钟楼的震动加剧,青铜墙壁崩开裂纹。
“钟楼要塌了。”苏晚合上记录本。
陆沉最后望向青铜镜。镜中的火场景象正在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铃铛会成员的身影,他们似乎感知到异常,正朝这个方向赶来。
“必须离开。”姜野拉着他后撤。
怀表突然从陆沉手中脱出,悬浮在青铜镜前。表盘敞开,星图与镜中景象重叠。一条新的通道,在镜面上涟漪般浮现。
“它在指引方向。”陆沉接住落回的怀表。
三人冲向青铜镜。跃入通道的最后一刹,陆沉回头。纷落的青铜碎片里,初代“余烬”的虚影对他微微颔首。
通道在身后闭合,崩塌的轰鸣远去。他们站在一条陌生的回廊里,两侧是无数变幻的镜面。
姜野突然按住袖口:“铃铛在动。”
她取出哥哥留下的旧铃铛,铜铃在她掌心微微震颤,发出几不可闻的清音。铃铛表面,浮现出与钟楼墙壁如出一辙的细密光纹。
苏晚检查最近的一面镜子:“这些镜子映出的,是此刻不同镜域的实景。”
镜中,铃铛会成员在各处镜域活动,腰间的铜铃发出强光,似在搜寻。
“他们在找我们。”姜野握紧铃铛。
陆沉的怀表指针开始移动,指向回廊深处。“怀表感应到了新坐标。”
他们沿回廊前行,两侧镜中景象流转。某一瞬,陆沉在一面镜子里看见了顾砚。那位古董店老板站在堆积的古籍中,抬头望向镜面,目光仿佛能穿透界限。
“顾先生知道我们在这里。”陆沉说。
苏晚在另一面镜前停步:“看这个。”
镜中映出现实世界的废弃天文台。铃铛会成员已控制那里,正在拆卸镜面阵列。为首者忽然转头,视线精准地投向镜面。
“他们能通过镜子追踪。”姜野拉着苏晚后退。
怀表骤然放出强光,指针剧烈抖动。回廊尽头,一扇青铜门无声显现,门上刻着与怀表相同的星图。
“是这里。”陆沉将怀表按入门上凹槽。
青铜门缓缓开启,门后是一片无垠的废墟。空中悬浮着无数破碎的镜片,每一片都映照着不同的历史片段。
废墟中央,矗立着一座半塌的钟楼。楼顶,一个身影背对他们,腰间的铜铃在虚无的风中轻轻摇晃。
姜野的呼吸停滞。那身影转过身,露出姜澈熟悉却陌生的面容。他手中的铜铃清响,与姜野掌心的旧铃铛产生共鸣。
“哥……”姜野迈出一步。
姜澈看着她,眼神复杂。他举起铜铃,铃声在废墟中回荡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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