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雨夜密会

陆沉推开研究所的门，带着一身湿冷的水汽。苏晚正站在控制台前，指尖飞快地调整着参数。听到动静，她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姜野刚发来消息，她哥哥的那位旧识临时改了见面地点，在城西的废弃码头，现在。”

“现在？”陆沉蹙眉，看向窗外那仿佛永无止境的连绵雨幕。

“对方说只等一小时，过时不候。”苏晚转过身，目光敏锐地落在他手臂那简陋的包扎上，“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陆沉走到控制台前，看向屏幕，“码头那边情况如何？”

“表面能量读数正常，但地形过于复杂，集装箱堆积如山，极易设伏。”苏晚调出码头的平面结构图，红色标记点闪烁不定，“我和你一起去。”

陆沉摇头，语气坚决：“对方指名只见我一个人。你留在这里，继续分析那枚飞镖的纹路，这可能是厘清铃铛会内部脉络的关键。”

他重新穿上那件半湿的外套，同时凝神感知左手手背的逆火印记。方才巷战中的灼热感已消退，但印记周围的皮肤仍残留着不正常的红晕，微微发烫。

“保持通讯畅通。”苏晚递过来一个微型骨传导耳机，眼神凝重，“我会全程监控。有任何不对劲，我会立刻带人接应。”

陆沉点头，将耳机妥善塞入耳中。窗外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愈发密集，他不再犹豫，推开门，再次毅然踏入那片灰蒙蒙的雨幕之中。

出租车在距离码头尚有数百米的地方被迫停下。司机无奈地指着前方坑洼积水的路面道歉。陆沉付钱下车，冰冷的雨水瞬间便浸透了他的头发，顺着脖颈滑入衣领，带来一阵寒颤。

废弃码头笼罩在迷蒙的雨雾里，生锈的龙门吊如同巨兽的骸骨，沉默地耸立在晦暗的天幕下。海浪拍打礁石的沉闷咆哮与沙沙雨声交织，构成一种单调而压迫的背景音。他按照姜野发来的定位，谨慎地走向第三排集装箱区域。

集装箱堆叠成一片钢铁迷宫，雨水从锈蚀的箱顶肆意流淌，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汇成浑浊的水洼。陆沉选择了一个既能观察全局又便于隐蔽的位置，背靠冰冷湿滑的集装箱壁，静静等待。

远处，一艘货轮的探照灯规律地扫过漆黑的海面，每次光柱掠过，都在湿漉漉的码头上投下长长短短、不断移动的诡谲阴影。在第七次光柱扫过时，他等待的目标终于出现。

三个身影从集装箱迷宫的彼端缓缓走来，皆举着统一的黑色长柄伞。雨水顺着伞面汇聚成线，在他们周围形成细密的水帘。中间那人身形高挑，步伐异常沉稳，两侧的随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护卫距离。

陆沉从藏身处走出，完全暴露在空地中央，雨水立刻将他彻底浇透。他凝视着那三人不疾不徐地走近。

在相距约十步之处，对方停下。中间那人轻轻抬手，两侧随从默契地后退半步。恰在此时，货轮的探照灯光柱再次扫来，清晰地照亮了伞下那张脸。

陆沉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那张脸……与赵衍竟有七分相像！只是线条更为硬朗锋利，眼神也沉淀着赵衍从未有过的深沉与冷冽。若非确信赵衍并无兄弟，他几乎要以为见到了死而复生的挚友。

“你果然来了。”那人唇角勾起一丝淡笑，指尖悠闲地转动着一个古铜色的小铃铛。铃铛无声，陆沉却感到左手的逆火印记猛地传来一阵灼痛！

他强忍下触碰印记的冲动，目光锐利地扫过对方的伞骨——那里，清晰地镌刻着与那枚飞镖如出一辙的复杂几何纹路，在雨水的冲刷下若隐若现。

“你是谁？”陆沉的声音穿透雨幕。

“赵凛。”那人收起铃铛，语气平淡，“赵衍的孪生兄弟。”

海浪声仿佛在这一刻退远，陆沉听到自己冰冷而警惕的声音：“赵衍从来没有兄弟。”

“因为我们自幼便被迫分离。”赵凛向前踏出一步，伞沿随之抬起，露出完整的面容，“他被送往普通家庭，拥有看似正常的人生。而我，留在本家，接受……另一种命运的塑造。”

陆沉注意到赵凛说话时，右手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伞柄——这个细微的小动作，与赵衍沉思时的习惯一模一样。然而理智在尖叫：铃铛会最擅长的便是制造幻觉与精巧的伪装。

“证明你的身份。”陆沉不为所动。

赵凛从怀中取出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雨水立刻在塑料袋表面凝结，但依然能看清照片上两个勾肩搭背的男孩，约莫七八岁年纪，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无忧，其中一人，分明就是年幼的赵衍。

“这是我们一起过的最后一个生日。”赵凛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暗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第二天，他就被送走了，我再没见过他。”

陆沉默默端详着照片。赵衍从未提及过这张照片，更从未透露过他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兄弟。但照片中两人之间那种天然的亲密感，绝非能够轻易伪装。

“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因为时机到了。”赵凛小心地收好照片，“铃铛会在寻找一件东西，而这件东西，与赵衍密切相关。”

探照灯光再次掠过，陆沉清晰地看到赵凛伞骨上的纹路在光线中泛起微弱的能量辉光。那不仅是装饰，更像是一种精密的能量回路载体。

“赵衍……他知道你的存在吗？”

“他知道。”赵凛的指尖又开始转动那枚铜铃，眼神复杂，“但他最终选择了站在另一边。就像……你现在所做的一样。”

逆火印记的灼痛感骤然加剧，陆沉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他察觉到海浪声中混入了一丝极细微、却直钻脑海的铜铃共振音，正在扰乱他的思绪。

“你们对赵衍做了什么？”陆沉的声音沉了下去。

“我们？”赵凛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之言，轻笑出声，“你真正该问的是——你们，对他做了什么？那天在火场，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

陆沉的拳头在身侧骤然握紧，指甲陷进掌心。雨水顺着紧绷的指缝滴落，在脚下的积水中溅开一圈圈凌乱的涟漪。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衍的死，并非意外。”赵凛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某种致命的诱导，“有人需要他的死，来激活某个庞大的计划。而你，陆沉，你正是这个计划不可或缺的关键。”

“呜——”

货轮汽笛猝然长鸣，悠长凄厉的声音撕裂雨夜。就在汽笛的余音震颤空气的刹那，陆沉耳机里传来苏晚急促的警告：“能量读数异常飙升！陆沉，快离开那里！”

但已然太迟。

赵凛两侧的随从骤然踏前一步，他们手中的铜铃同时剧烈摇响！刺耳的共振声波与海浪声、雨声混合，交织成一道令人头皮发麻、几乎窒息的无形音墙。

陆沉试图催动逆火，却发现体内的力量变得极不稳定，躁动难驯。火焰在他掌心明灭不定地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缕扭曲的青烟。印记的灼痛感疯狂蔓延至整条左臂，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

“不必徒劳反抗。”赵凛的声音穿透令人崩溃的音墙，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这一切，仅仅是个开端。”

随从手中的铜铃音调越来越高亢，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陆沉感到自己的意识如同浸水的纸张，边缘开始模糊、溃散。他看见赵凛依旧举伞立于原地，雨水中，他的面容逐渐与记忆深处赵衍的脸庞重叠、融合。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听见赵凛最后的话语，清晰地烙印在脑海：

“若想知晓真相，便随我来。”

随后，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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