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竟然是顾时砚

云顶别墅。

江雾玥的高烧反反复复，大部分时间都在昏沉与清醒之间徘徊。

而裴衍之，这个行程以分钟计算的男人，将办公地点移到了卧室旁的起居室，不眠不休地守在床边。

那些昏沉的时刻，江雾玥的手指会无意识抓住他的手腕。

她滚烫的额头抵着他的手臂，唇间溢出模糊的“阿衍……”

每当这时，裴衍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片刻温存。

心底那片被恨意冰封的角落，在这声声呼唤中，悄然融化，柔软得不成样子。

仿佛真的穿梭时光，回到了彼此毫无隔阂的从前。

他亲自试水温，喂她吃药。

在他的照料下，江雾玥的高烧终于退了。

然而清醒后的江雾玥，恢复了疏离。

“谢谢裴总照顾。”她看着他递过来的水杯，眼帘低垂，声音平淡。

“麻烦你了。”他端来亲手熬的清粥，她也只是客气地道谢，然后小口小口吃完。

“我自己可以。”当他下意识想扶她时，她会微微侧身避开。

裴衍之沉默地接受一切，看着她吃完药，便侧过身去，将他隔绝在世界之外。

这巨大的反差，像钝刀子割肉，反复凌迟着裴衍之的心。

又在家静养了两天，江雾玥感觉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国家音乐厅的演出日期日益临近，一股紧迫感油然而生。

她需要练琴，必须尽快找回状态。

这天下午，她感觉别墅里格外安静，猜测裴衍之或许出门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下楼梯，走向琴房。

轻轻推开门，江雾玥愣住了。

眼前的景象完全变了。

眼前是一个完全专业化的琴房！

墙壁加厚，地面铺着地毯，将外界杂音彻底隔绝。

房间中央，一架散发着黑曜石般光泽的施坦威三角钢琴，静静等待着它的主人。

专业的谱架、舒适的休息椅......细节处处彰显着用心。

江雾玥站在门口，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难道是在她高烧昏迷的那几天里，裴衍之安排人弄的？

可是……他之前不是厌恶她弹琴，甚至用最难听的话语讽刺她吗？为什么突然……

受宠若惊的情绪，在江雾玥心中弥漫开来。

她走到钢琴前，指尖颤抖着，掀开了琴盖。

她坐下来，调整好姿势。起初是断续的音阶，找回手感，渐渐地，流畅的旋律从指尖流淌而出。

她完全沉浸在旋律中，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有在音乐里，她才能找到完整的自我。

不知弹了多久，她才惊觉时间可能不早了。

裴衍之……大概快回来了，她不想与他碰面，更不想因为练琴再起冲突。

她合上琴盖，站起身，一转身，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中。

裴衍之就站在琴房门口，身体斜倚着门框，不知站了多久。

他穿着深色家居服，身形挺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江雾玥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以为他又要发怒。

她喉咙发紧，有些慌乱地开口：“你……”

然而，话一出口，她就察觉到了不同。

他的眼神很复杂……翻涌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唯独没有她预想中的怒气。

察觉到这点，她嘴里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一句不自然的问候：“你……回来了……”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裴衍之的表情松动了一瞬，他喉结微动，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然后，琴房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江雾玥不自在地低下头，裴衍之依旧站在门边，没有进来，也没有离开。

空气中流淌着微妙的气氛。

最终，还是裴衍之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早点休息。”

说完，他直起身，准备离开。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江雾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开口叫住了他：“裴衍之！”

裴衍之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她带着些许纠结的脸上：“怎么了？”

江雾玥走到他面前，手指绞着衣角，内心挣扎了片刻。

她知道这个要求可能会打破眼下这份平静，但她真的很想出去透透气，感觉自己快要在别墅里发霉了。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我……我能不能出去？”

说完，她立刻低下头，心脏跳得飞快。

耳边迟迟没有听到他惯有的嘲讽，这沉默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下一刻会用怎样难听的话来回绝她。

她把心一横，既然已经开了口，不如把话说完整：“我在家里呆了很久了……就是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话落，又是一片令人心慌的沉默。

江雾玥的眼有些发红，委屈和不甘涌上心头。

她不甘心地眼看向他，然而，预想中的冷硬并没有出现。

裴衍之垂眸看着她，那双眼眸，此刻竟奇异般平和。

他的眉头舒展着，唇角带着一丝极淡极淡的弧度。

是错觉吗？江雾玥眨了眨眼，想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这时，她听见他开口，他说：“外面天很冷，你身体刚好。如果出去，记得多穿几件衣服。”

江雾玥彻底愣住了，呆呆看着他，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他……这是……同意了？

没有讽刺，没有阻拦，没有提起契约，只是……嘱咐她多穿衣服？

裴衍之看着她怔忪茫然的样子，那双眼睛湿漉漉的，惹人怜爱。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这一次，真正地离开了。

-

午后的超市，人流不算太多。

江雾玥推着购物车，在生鲜区挑选着蔬菜。

这是她这么多天第一次出门，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连日来积压在胸口的郁气似乎都散去了些。

她喝了太多天的清粥，想买些新鲜的食材，给自己做一顿像样的饭菜。

她拿起一把小油菜，购物车边缘的一包意面“啪”地一声掉在脚边。

她下意识地弯腰去捡。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只手也伸向了那包意面。

指尖在空中短暂地触碰。

江雾玥捡起意面，刚想对那位好心人说声谢谢。

然而，当她抬起头，看清对面那人的脸时，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的瞳孔骤收，脸上血色褪尽。

站在她对面的，竟然是顾时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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