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承认身份
谢中铭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站在月光和夜风中,指节紧紧贴着军裤的裤缝,紧张地摩挲着。
夜风掀动着衣领和衣角,他看似眼眸未动,肩背却绷得发紧,只静静地看着站在月光中,脸上笑意收敛,剩下一脸沉默的乔星月。
连旁边的江北杨也沉默了下来,他看着谢中铭和乔星月二人这般配的模样。
一个又高又帅年纪轻轻就是正团级的团长,大院多少同女志听说他要离婚了,争着想让他婶子给说亲。
一个是大院里传开的美人,又高又瘦又白又漂亮,又会做饭又会医术,大院里好多单身的优秀军官只是见了她几眼,明知道她带着两个娃是个寡妇,还想让他婶子上门说亲。
这两人竟然早就是夫妻了?
江北杨过于震惊,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而此时此刻,站在月光与夜露中的乔星月,不得不佩服谢中铭。
这男人果然如陈师长所说,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她往军区团部打电话同意离婚的事情,这才过去两三天,这男人这么快就查到了她的头上来。
她站在沾着夜露的豆角架和番茄苗前,拎着手中的菜篮子,看着身姿挺拔如松的谢中铭,又看了看在一旁要惊掉下巴的江北杨,干脆利落开了口:
“江同志,我有几句话要对谢同志说,麻烦你回避一下。”
“啊?”江北杨哪肯回避。
虽然他和谢中铭一样,无比肯定去红星二路给团部打电话的胖丫,是就乔星月。
可是还没有等到乔星月亲口承认,江北杨心里好奇得跟被猫抓一样。
他愣着没走,也不想走。
“喊你走呢。”谢中铭推了江北杨一掌,江北杨双腿扎根在谢家的院前菜园子里,稳如泰山,就是不肯走。
这时,乔星月把手中的菜篮子,递给江北杨,目光却落在谢中铭的身上,“去外面走走吧。”
纤瘦高挑的身影,越过江北杨与谢中铭,朝院外走去。
谢中铭赶紧追上去,丢下还没听到答案的江北杨,心里比猫抓还难受——这乔星月到底是不是胖丫?可真是急死人了。
这时,黄桂兰端着一盆洗脚水从堂屋里走出来,借着堂屋里昏黄的灯光,走到菜园里,把那洗脚水倒进装水的桶里,这水留着明天浇菜。
她刚给老太太陈素英洗完脚,准备看看星月还在菜园子里干什么。
这一瞧,却只瞧见江北杨拎着一篮子西红柿豆角青椒茄子,背对着她,看着院门外的方向,愣愣地站在那里。
黄桂兰朝菜园子里瞧了瞧,早没了乔星月的身影,她就纳闷了,“北杨,你站在我家菜园子里干啥,星月呢?”
“兰姨……”江北杨想起谢中铭的吩咐,这事没查清楚前,先不要惊动兰姨和谢叔,免得他们空欢喜一场,于是忍住,没把这阵惊喜告诉黄桂兰。
“哦,那个,乔同志说要和中铭出去走走。两人出去了。”
“啥,星月主动说要和中铭出去走走?”黄桂兰听了,忍俊不禁,难道星月对中铭的态度有所转变?
反正是好事!
这个点,大院各家各院的人都还没有睡。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泡桐树下有许多人搬着小马扎坐在那里,一边吹着风纳着凉,一边聊着东家长,西家短。
树底下早就摆开了阵。
最近大家聊得最火热的,就是谢中铭离婚的事情。
张婶子搬来竹凳,李叔拎着搪瓷茶缸,王大娘纳着手中的针线,李大爷在旁边抽着旱烟,几人围坐在一起,完全没有注意到谢中铭骑着二八大杠,从树下经过。
“你们听说了吗,谢师长的四儿子要离婚了。”
“咋要离婚呀,这些年从来没见他把媳妇带到部队大院来过,都不知道她媳妇长啥样,咋就要离婚了呢?”
“兴许是那媳妇太丑了,见不得人吧?”
“胡说,谢团长一表人才,娶的媳妇咋可能差了。”
“他媳妇要是长得不丑,那谢团长咋结婚五年多了,一次也没把他媳妇带回大院。他结婚的时候就是个排长了,早就是家属随军资格了。我看呀,就是嫌他媳妇长得太丑,才没带回来。”
“反正是要和他媳妇离婚了,这谢团长就算离了婚也是个香饽饽,张嫂子,我有个外甥女长得可俊俏了,你帮我给谢家说说亲?”
“你别想这事了,最近找谢家说亲的人排长队了,谢团长一个也看不上。”
“他都二婚了,还有啥看不上的,我外甥女可是黄花大闺女。”
一辆二八大杠辗过泡桐树下的泥地。
谁也没有注意到车上的谢中铭和乔星月。
谢中铭和乔星月,倒是把大家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出了军区大院,到了那片已经长满苞谷的玉米地,乔星月没等谢中铭停车,干脆利落地跳下来,“谢同志,下来聊聊吧。”
谢中铭赶紧捏了刹车,见她稳稳当当踩下来,站在田埂上。刚刚他骑着车,她直接那么跳下来,啥事也没有,月光下,她身上透着一如初见时的干脆利落。
反倒是他,下来后,因为紧张,紧紧握着自行车的车龙头,双肩和后背绷得发紧,“乔同志,这五年多来,我没有让你到部队随军,不是因为他们说的那样,不是嫌弃你长得丑。是我还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我们之间的婚事。”
乔星月不打算去纠结,这些年他为啥不让她来随军的事情。
反正他娶了她,这五年来对她不闻不问是事实,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也是事实,他想和胖丫离婚也是事实。
过去的五年多的时间里,她挺着大肚子四处流浪,住过桥洞,破庙,生安安宁宁的时候九死一生,安安花生过敏的时候,宁宁哮喘发作的时候,她身上没钱,走投无路,他都不在身边。
说不气愤,是假的。
此刻,她握着拳头,手指紧攥。
夜风中,听着一片蛙鸣蝉号,她干脆利落问,“谢同志,你去红星二路的邮局查过我打电话的单子了?”
她特意在单子上,填的是胖丫的名字。
根本没有留“乔星月”三个字。
这男人是如何查到她头上的?
“是。”
但不管这男人是如何查到她头上的,现在已经暴露了,她也不准备再隐瞒了。
夜风吹动着她身上的裙摆,她掳了掳被风吹起的额间碎发。
“是,我就是当年茶店村的那个胖丫。”
“谢同志,电话里我已经表明了态度,我同意离婚。”
“明天我跟你去一趟你们团部,把情况说明后,拿到离婚批准报告,咱们去街道办把离婚证办了。”
谢中铭脱口而出:“我不同意离婚!”
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透着坚定的态度,像块石头砸进静水里,每个字都带着沉沉的劲儿。
他紧握着手中的自行车车龙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里是不容退让的坚持。
这个时候不同意离婚了?
那这五年多的时间,早干嘛去了?
乔星月轻启红唇,干脆利落地问道:
“谢团长,你不同意离婚,那这五年多的时间你人在哪里?”
“你有想过,你在乡下还有个媳妇吗?当初既然你娶了我,就应该知道你是有妇之夫,你身上应该担着一个丈夫的责任。”
“那天晚上我和你同时被曾秀珠算计,你和我春风一度,一个晚上做了好几次,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会怀孕?”
“你又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我带着安安宁宁有多不容易?”
因为激动和愤怒,乔星月的双眸里情绪翻涌,她哼了一声,又说,“你现在不想离婚,不过是因为我已经不是之前两百多斤胖成老母猪样的胖丫了而已。要是现在我站在你面前,还是胖成两百多斤的样子,恐怕你巴不提我同意离婚,巴不得明天就领离婚证,好去寻找你的幸福吧?”
她克制着自己愤怒的情绪,干脆利落道,“既然你这么嫌弃以前那个胖胖的我,我成全你。但是离婚可以,可你必须得把这些年来安安宁宁的抚养费结一下。离婚的时候,一笔算清,孩子得归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
绿浪翻涌的玉米地里,阵阵清新的气息扑面。
好几个深呼吸后,乔星月的胸口依然堵着一口恶气。
而谢中铭,一个字也答不得来,一股愧疚之意如潮水般汹涌,漫过胸口。
星月说得没错,这些年他娶了她,哪里尽过做丈夫的责任?她一个人带着安安宁宁这两个娃,又被曾秀珠赶出了茶店村,她靠什么生活,娃生病的时候,她没钱身边又没人得有多焦急如焚?
上次大嫂要和大哥去京城开会,把致远和明远带回家里来,他才从大嫂沈丽萍的口中得知,星月带着安安宁宁住过破庙,还遇到过登徒子。当时她刚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身体那般虚弱,要不是大哥大嫂避雨也躲进了破庙里,估计星月早被登徒子欺负了,说不定那江永强心一狠,杀人这种事情也干得出来。
夜色漫过玉米地。
叶片在风里沙沙响,混合着蛙鸣蝉叫的声音,搅得谢中铭心中乱糟糟的。
“乔同志,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错全在我。”
他松开握紧的二八大杠车龙头,上前半步,想要拉住乔星月的手腕跟她道歉,刚碰到她的衣袖就被她用力挥开。
下一瞬,大掌直接落在乔星月纤细瘦弱的手腕处,紧紧一握。
任由乔星月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手腕间的力道不大,却握着她不容她抽开。
“离婚的事,别说了。往后我会弥补你和安安宁宁,你让我干啥就干啥,让我天天跪搓衣板都行。反正我不同意离婚。你受的苦,我慢慢补。”
这么好的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打。
他咋可能同意离婚。
这语气并不强硬,却带着沉沉甸甸的愧疚和坚定。
乔星月也不挣扎了。
她挺直胸脯,昂首看着这个身材伟岸,一身笔挺的男人,眸眼里的怒意依然没有减半分,“这事容不得你不同意。离婚报告是你自己交上去的。”
她补充,“还有,我会拿兰姨和谢叔当亲生父母孝敬,还会孝敬奶奶。安安宁宁也一样。这事别让他们知道,免得他们跟着闹心。就让他们以为胖丫真的死了。”
反正他们都不喜欢胖丫。
看她执意要离婚,那只握着她手腕的大掌颓然一松。
乔星月趁机抽回手腕,看了他一眼,“回去吧。”
十几分钟后,两人回到谢家的院门外。
乔星月从自行车上干脆利落地跳下来,前脚迈进院门,谢中铭后抬把自行车推进来,停在院子里,跟着进了堂屋。
堂屋里。
十五瓦的灯泡不明不暗,浅黄色的灯光照着蹲在地上玩着铁皮青蛙的,安安和宁宁小小一团的身影。
谢中铭记得,他从昆城把铁皮青蛙买回来,送给安安宁宁的时候,安安对他说:这是她长这么大来,第一次有玩具。那双明媚如乔星月的眸子,盯着铁皮青蛙发着光。
安安宁宁快五岁了,却从来没有拥有过玩具,别说是玩具了,这些年乔星月一个人带着她们两姐妹,可能连饭都吃不饱,所以两个娃才长得又瘦又小。
他在山唐村受伤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安安,安安从裤袋里掏了一把炒熟的黄豆子给他,喊他叔叔的时候,他对这两个娃就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娃竟然是他谢中铭的亲生女儿。
蹲在地上的安安瞧见铁皮青蛙不跳了,拿起来准备上发条,无意间看到进了堂屋的谢中铭,不由站起来,欢快地喊了一声,“中铭叔叔。”
又看到旁边的乔星月,跟着喊了一声妈妈。
谢中铭听到这句“中铭叔叔”,喉结狠狠地滚了两下,像有团棉花堵在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想跟安安宁宁说,他是她们的爸爸。
可他嗓子发颤,眼眶猛地热起来,赶紧别过脸,用手背蹭了蹭,却蹭到满手湿意。
早该猜到,安安宁宁就是谢家的骨肉,这两个娃一个先天性花生过敏,一个先天性哮喘,都是谢家的家族遗传病,他咋早不开窍?
他蹲下来,朝安安宁宁张开双臂,“安安宁宁,过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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