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刘琦狂笑:周郎雅量就这?
是日,夏口城,临时设立的军议堂内。
孙权端坐在原本属于兄长孙策的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青铜镇纸。
孙权目光扫过堂下诸将——老成持重的黄盖、面带愤懑的韩当、神色沉稳的蒋钦,以及目光低垂、似在沉思的吕范。
如今周瑜昏迷不醒,这既是孙权掌权的绝佳时机,同样也是一份沉甸甸的压力。
水师是周瑜的基本盘,盘根错节,孙权,即便是想动也一时难以插手,加之自己确实不谙水战。
于是,孙权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望向已经兵临城下的刘琦身上。
刘琦竟敢以寡兵临我坚城,如此骄狂,于孙权而言岂非天赐良机?
若能集结所有能调动的步卒,毕其功于一役,寻得机会擒杀刘琦,到时孙权不仅能雪洗前番被刘琦屡次击败的前耻,更能一举奠定他这位新吴侯的威望,让天下所有人都看到:孙家猛虎,威势更胜往昔!
“诸君,”孙权开口。
“刘琦大军压境,水陆并进,咄咄逼人。”
“我军新遭挫折,公瑾又……唉。”
“今日集议,便是要共商对策,诸位有何高见,尽可畅所欲言。”
孙权说完后,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众将,孙权期盼着有人能站出来,提出一个大胆的方略。
一个能调动所有步卒,毕其功于一役,在陆地上彻底击溃甚至擒杀刘琦的方略。
军议堂内短暂沉默了后。
韩当猛地起身,抱拳道:“主公!末将以为,此时当主动出击!”
韩当话音刚落,堂内数十道目光齐刷刷聚向他。
韩当迎着满座目光,非但没退,反倒往前半步,手按向腰刀的刀柄,声线更沉了几分:“诸位莫急,且听我一一道来。”
“那刘琦小儿,侥幸赢了几阵,就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写信辱及都督,何其猖狂!这等骄兵,必疏于防备。末将愿领精兵五千,趁其不备,直捣其中军大营!”
韩当越说越激动,须发皆张:“此战若成,不但能重创敌军,更能一扫我军连日晦气!”
“末将定要亲手斩下刘琦首级,悬于夏口城头,以慰程公在天之灵!”
韩当,字义公,辽西令支人,孙氏三代老臣,性情刚烈,最重颜面,连日败绩早已让他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请战更是带着以死明志的决心。
孙权听得是心头一热,这正是他期待已久的主动请战。
不过孙权却强压住立即应允的冲动,因为,孙权转念一想,韩当这个夜袭之策,未免太过于直来直往了。
韩当这方略与之前凌操夜袭荆州水寨失利的手段何其相似!
而刘琦既已识破过一次夜袭,岂会毫无防备?
这分明就是个不成功便成仁的赌局,是以,在孙权看来,韩当这夜袭成功的几率实在渺茫。
是以,孙权不敢赌只能将目光看向其他人,希望他们能提出一个比较有成功率的方略。
孙权目光扫向其他将领:“不知诸位对此,又有何高见?”
孙权话落,就立马几乎同时有两人出言反对。
“主公,末将觉得韩将军此言差矣!此计万万不可!”说话的是蒋钦和吕范。
蒋钦,字公奕,九江寿春人。早年追随孙策平定江东,并非以冲阵勇力见长,而是以治军严谨、忠诚体恤闻名,是孙策信赖的统兵之将,行事向来稳健。
吕范,字子衡,汝南细阳人。吕范不仅是军中将领,更常为孙策出谋划策,处理政务,是孙策身边兼具智谋与统兵能力的亲信干吏,心思缜密,善于察言观色。
蒋钦话音刚落,韩当的眉头已拧成了疙瘩,双眼“唰”地瞪圆,厉声顶了回去:“公奕这话是何意!怎么就万万不可?”
韩当声调发沉,带着许些的烈气:“我们有夏口坚城为靠,成则挫敌,败亦能退,顶多折些兵丁——总好过缩在城里挨困!”
蒋钦被韩当这么一顶,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再出声。
蒋钦资历不如韩当,面对这位连先主都要礼让三分的三朝元老,蒋钦实在不便与当面争执太过。
是以,蒋钦只得将目光投向主位上的孙权,希望主公能明白他的苦心。
就在这僵持时刻,吕范适时开口,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韩将军息怒,公奕也是一片忠心。”
“然,我军新败,士气低迷,而刘琦则连战连捷,正是锐气最盛之时。彼以逸待劳,我军若仓促出击,恐难奏效。”
接着吕范顿了顿,又补充道:“刘琦此举,看似狂妄,未必不是诱敌深入之计。”
吕范这番话,既顾全了韩当的颜面,又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吕范深知孙权此刻最需要的是一个既能保全元老面子,又能做出正确决断的理由。
是以,吕范这番话既是对韩当说的,更是说给孙权听的——为主公提供了一个体面否决此议的台阶。
可韩当哪里肯服?
堂内顿时分成了两派,争论声起。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声渐起,连黄盖都忍不住皱眉,却一时没开口——他既理解韩当的愤懑,也认同吕范的稳妥。
孙权听着双方的唇枪舌剑,内心在天人交战。
孙权内心自然倾向于韩当,渴望通过一场军事胜利能奠定他的威名。
但孙权更清楚,蒋钦、吕范代表的是军中更广泛的声音,他们的理由也更充分、更稳妥。
自己若强行支持韩当,成功了固然能威望暴涨,可一旦失败呢?
他这个新任吴侯,本就在一些老臣眼中显得稚嫩,届时权威必将扫地,再难服众。
这冒险,赌注太大了。
孙权经过权衡利弊后,孙权抬手,止住了众人的争论。
“韩将军忠勇可嘉,锐气可佩!欲主动求战,提振士气,此心可鉴。”
孙权先是肯定了韩当,随即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蒋钦、吕范及其支持者,语气沉稳而坚定,“然,蒋钦、吕范二位将军所言,思虑更为周详,顾虑更为周全,深合稳守待机之要义。”
“当下局势,我军确应以稳固防线、抚慰士卒为第一要务。出击之事,容后再议。”
孙权做出了最稳妥,也最符合他当下政治利益的选择。
韩当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但见主公语气决断,且多数将领面露赞同,也只能抱拳称是。
通过这次裁决,孙权虽然没有达成出击的目的,却成功地向所有人展示了其作为主君的决断力,以及善于纳谏、不搞一言堂的政治形象。
会议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结束。
是夜,月色朦胧。
吕范悄悄的来到孙权的书房求见。
吕范何等精明,白日会议时便看出孙权内心是倾向于韩当主动出击的。
作为新任君主,渴望用军功快速树立威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吕范完全理解。
但也正因如此,吕范才必须深夜前来。
吕范不能让主公一直怀着这种用军功快速树立威望的侥幸心理,这对于一个需要统筹全局、着眼长远的统治者而言,是极其危险的倾向。
“主公,”吕范屏退左右,低声道,“日间会议,范观主公神色,知主公非不欲战,实乃慎战也。主公能隐忍决断,实乃江东之福。”
孙权抬眼看了看他,没有否认,只是叹了口气:“知我者,子衡也。只是……心中终有不甘。”
吕范要的就是这句话。
“主公。”吕范开门见山,“有些话白日会议时不便明说。”
“江夏一战,我军已折损太多,伯符主公万余精锐在津乡几乎全军覆没,凌操五千庐江兵夜袭失利,十不存一;加上各处援军,累计已投入三万余众。”
吕范沉声道:“如今除去潘璋新到的五千人,夏口陆师已不足五千。”
吕范最后语重心长道:“这些皆是江东根基,老臣恳请主公,用兵务必慎之又慎,望主公明鉴。”
孙权连连点头:“子衡之言,字字珠玑,孤铭记在心。”
孙权嘴上应得恳切,心中却另有一番盘算。
但眼下周瑜昏迷,正是他独掌大权的天赐良机。
待吕范退走后。
“刘琦...”孙权喃喃自语,“且让你再得意几日,待我寻得良机,定要你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夏口城外的刘琦大营。
刘琦巡营归来,卸下甲胄,看着依旧沉寂的夏口城,眉头微蹙。
“奇怪,”
刘琦摸了摸刚冒出胡茬的下巴,“按周瑜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收到我那封信,就算不立刻倾巢而出,也该有所动作才对。”
“这都两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莫非真是唾面自干之辈?”
王朗在一旁接口道:“或许那周瑜徒有虚名,被主公神威所慑,做了缩头乌龟?”
刘琦听得此言,却是摇了摇头。
作为后世来人,刘琦太清楚周瑜是何等人物了——那个雄姿英发、羽扇纶巾的周郎,那个谈笑间令曹操八十万大军灰飞烟灭的江东美周郎,怎么可能是个畏战避战的缩头乌龟?
而这般反常的沉寂,只能说明江东军内部定然发生了重大变故。
刘琦当机立断,传下两道军令:“其一,从明日起,各营照常操练,但新附的部曲可在营前空地演练,阵型不妨散乱些,做出军纪松弛之态。”
“其二,多派精锐斥候,分作明暗两路,明路沿江查探,暗路设法混入夏口,务必查明周瑜近况!”
王朗恍然大悟:“主公这是要......”
“既然他们按兵不动......”
刘琦目光锐利,“那咱们就给他们创造个出手的由头。一来试探虚实,二来若真是周瑜不能理事,如今主事之人见我军‘松懈’,或许会按捺不住。”
接下来的几日,刘琦大营外果然呈现出一派“松懈“景象。
新收编各世家或者黄祖旧部的部曲在营前操练时队形散漫,甚至不时有士卒在营门处嬉闹。
然而暗地里,一队队精锐探子悄然出动,有的扮作渔夫沿江查探,有的趁着夜色潜行,试图潜伏进夏口城。
三日过去,斥候陆续回报:夏口城防严密,水寨戒备森严,不过倒是有一名胆大心细的斥候,凭借高超的潜行技艺,趁夜摸到靠近水寨的江岸,隐约听到守夜兵卒的低语,提到了“都督未醒”“忧心”等只言片语。
当这些信息碎片汇集到刘琦案头后。
“都督未醒....”
刘琦的手指在“都督未醒”那几个字上轻轻敲击着。
刘琦先是思索。
但很快刘琦嘴角便难以自抑的微微上扬,最终化作一声充满了玩味的轻笑。
“呵...原来如此。”
刘琦摇了摇头,仿佛听到了一个荒诞的笑话般:
“我道那周郎为何能忍下如此‘厚礼’,原来是根本未曾收到——或者说,收到了,却气急攻心,直接晕过去了?”
刘琦想象着那个场景:素来雅量高致、风度翩翩的江东美周郎,可能是在病榻上,也可能是在军议中,看到他那封极尽嘲讽挖苦之能事的书信,然后...然后就被生生气晕过去了。
这画面实在太美,让刘琦几乎要笑出声来。
“周瑜啊周瑜,”
刘琦对着空气,仿佛在与周瑜那位素未谋面却数次交手的对手说道:
“世人皆赞你‘性度恢廓’,‘雅量高致’,如今看来,你这‘雅量’也不过如此嘛。”
“连这点小小‘问候’都承受不住,心理素质有待提高啊。”
刘琦摸了摸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的调侃:“我这还没真正发力呢,不过是小试牛刀,发挥了我家乡‘祖安’之力的百分之一而已。你若这就倒了,后面的‘精彩节目’,我可找谁演去?”
一旁的王朗听得云里雾里,他只看到主公对着情报发笑,还说什么“祖安”“百分之一”,全然不解其意。
不过,王郎见刘琦心情颇佳,便也陪着笑道:“主公,看来那周瑜徒有虚名,被主公一纸书信便气得卧床不起,实乃庸才!”
刘琦闻言,收敛了些许笑容,摆了摆手:“不然。周瑜之才,毋庸置疑。”
“但正因其才华横溢,心高气傲,故而受不得半分折辱。”
“我那封信,若是送给一个皮厚心黑之人,恐怕如同石沉大海,毫无作用。”
“也唯有对周瑜这等自恃风雅、看重颜面之人,方能起到奇效。这非他庸才,而是恰好击中其要害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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