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番外三:卡尔的镜中影
卡尔抬头,看着对方银灰色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地牢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惊起了屋顶的几只蝙蝠。
“你以为我想?”他把祖父的死、家族的胁迫、血契的控制一股脑说出来,像倒空了积攒多年的垃圾,“我只是想证明,我不比你差。凭什么你生来就该被称赞,我就只能当别人的棋子?凭什么你的剑永远比我快?”
梵西沉默了很久,久到卡尔以为他不会回答,地牢里只剩下滴水的声音。才听见他说:“莫迪已经死了,血契散了。”
卡尔愣住了,然后捂着脸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出来,砸在满是污垢的手背上,冲出两道浅痕。
原来他拼尽全力要证明的东西,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他像个小丑,穿着滑稽的戏服,演了场没人看的戏,连落幕都这么悄无声息。
最后他被判处终身看守血源之库,不得离开这座终年不见阳光的地下建筑。
站在空旷的石门内,他看着光滑如镜的石壁映出自己的影子——铂金色的头发被剪得短短的,像颗刚出土的土豆;脸颊上的疤痕淡成了浅粉色,像条丑陋的虫,爬在颧骨上,时刻提醒他有多愚蠢。
影子旁边,仿佛还站着另一个少年,银灰色的头发飞扬,正朝他伸出手。
那是十二岁那年的剑术课结束后,夕阳把训练场的石板染成了蜂蜜色。
梵西收起银剑,剑穗上的银铃轻轻晃了晃,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到卡尔面前。
是块白色的亚麻布,边角绣着银色的蔷薇——那是梵家的纹章,银线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针脚细密得像蝴蝶的翅膀。
卡尔低头时,看见自己掌心的血泡破了,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石板上,晕开小小的红点。
“流血了就别练了,”梵西的声音里带着点刚运动完的微喘,却很温和,“明天再继续。”
他的指尖离卡尔的手只有半寸,银灰色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光。
卡尔突然觉得脸颊发烫,比刚才练剑时还要烫。
他别过脸,盯着远处的铁栅栏,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那句“不用你假好心”已经到了嘴边,舌尖都尝到了刻薄的味道,却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换成一声闷闷的“哼”。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缩在脚边,像只被踩扁的虫子。
梵西也没再坚持,只是把帕子放在了旁边的石桌上,转身时,银灰色的发梢扫过卡尔的手臂,像片羽毛落下来。
等梵西的脚步声远了,卡尔才偷偷回头,抓起那方帕子塞进怀里,布料蹭着胸口,带着点阳光的温度。
后来那帕子被他藏在枕头下,藏了很久,直到某天被父亲发现,扔进了火堆。
火焰舔舐着亚麻布,银色的蔷薇蜷成焦黑的一团,像朵被烧烂的花。
可现在,看着石壁上那个伸出手的幻影,卡尔突然想穿过这冰冷的石头,抓住那只递来帕子的手。
哪怕被剑划伤也没关系,哪怕掌心的旧伤再裂开也没关系。
他想告诉十二岁的自己,那不是假好心,是少年人最真诚的善意,像那天的夕阳,干净得没有一点影子。
“原来我们都是棋子啊。”卡尔对着石壁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冰冷的石头,触感像母亲当年掐他肩膀的指甲,“你是梵卓的继承人,要为家族守着和平;我是血契的工具,要替他们挡刀。谁都没自由。”
石壁上的影子晃了晃,像在回应他的话。
远处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靴底踏在石板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像在倒计时。
卡尔转身走向黑暗深处,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他知道,这辈子都走不出这镜中影了——那里面有他的不甘,他的愚蠢,还有那个永远也追不上的、名为“梵西”的光。
而这光,曾在他年少时,真诚地递来过一方绣着蔷薇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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