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是你逼我的
第十七章 是你逼我的
廊下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宋浅茵站在松涛院的月洞门外，单薄的身影几乎要被浓重的夜色吞噬。
方才，木其华说的话，犹在耳畔回响。
“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娘！”
“以后，不许再来找我！更不许在人前说你是我娘！”
宋浅茵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的血气，才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呜咽，生生咽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日里，宋浅茵用尽了一切办法，试图接近木其华。
她算准了他每日散步的时辰，特意守在花园的必经之路上。
“华儿……”
她端着一碟亲手做的芙蓉糕，那是木其华从前最爱吃的点心。
她脸上带着讨好的又卑微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迎了上去。
木其华正被几个小厮簇拥着，闻言，脚步一顿，眉头便不耐烦地蹙了起来。
他甚至没有看那碟点心一眼，目光落在宋浅茵那身粗布衣裙上，眼中的嫌恶，毫不掩饰。
“谁准你在此处挡路的？”
宋浅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端着点心的手，微微颤抖着。
“娘……娘只是想给你送些点心……”
“放肆！”
木其华猛地提高了音量，厉声喝道。
周围的下人们，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却都竖起了耳朵，准备看一场好戏。
“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再自称是我娘！”
木其华小小的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倨傲与刻薄。
“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
他上前一步，走到宋浅茵面前，仰着头，目光轻蔑。
“你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分的乡野仆妇，说得好听是亲戚，说得难听些，就是个寄人篱下的食客！一个连奴婢都不如的东西！”
他一字一句，将靳彤时种在他心里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刺向自己的生母。
他挺起胸膛，一脸的狂妄，“我是木家的二老爷！是你的主子！”
“你见了我，理应恭恭敬敬地行礼，口称一声‘二老爷’！”
“如今竟敢在此拦住我的去路，还口出狂言，攀附关系，简直是不知尊卑，毫无规矩！”
宋浅茵手中的那碟芙蓉糕，“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她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来人！”
木其华却不肯就此放过她，转头对着身后的小厮颐指气使地命令道。
“把这个不懂规矩的妇人，给我拖回庭兰院去！告诉商氏，好生管教！别让她再出来，污了我的眼！”
“是，二老爷。”
两个小厮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粗鲁地架住了宋浅茵的胳膊。
“不……华儿！华儿你不能这样对娘！”
宋浅茵终于崩溃了，她剧烈地挣扎起来，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我是你娘啊！你怎么能不认我！你怎么能……”
她的哭喊，凄厉而又绝望。
木其华却只是冷冷地看着，眼中没有半分动容，反而闪过一丝快意。
“堵上她的嘴，拖下去！”
他厌烦地挥了挥手。
“是。”
一个小厮立刻掏出帕子，毫不留情地塞进了宋浅茵的嘴里。
宋浅茵被两个小厮在众目睽睽之下，拖离了花园。
她拼命地回头，望着儿子那张冷漠的脸，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了。
不远处的回廊下，桑柔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神平静无波。
她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一字不落地，回报给了福香院的主人。
靳彤时正临窗而坐，手里拿着一卷书，姿态闲适。
听完桑柔的回报，她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地翻过一页书。
“知道了。”
宋浅茵的痛苦，木其华的愚蠢，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世上最伤人的刀，从来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最亲近之人的背叛。
上一世，她为了靳哲成，为了木泽，掏心掏肺，最终却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这一世，她便要让宋浅茵也好好尝一尝，被至亲之人，亲手剜心的滋味。
“公主，”桑柔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奴婢瞧着那宋姑娘不像是什么好人。如今她被逼到这般田地，奴婢怕她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伤害您的事来。”
靳彤时终于放下了书卷。
她抬起眼，冷笑，“我等的，就是她狗急跳墙。”
“一个人被逼入绝境，才会不管不顾。”
靳彤时端起手边的温茶，轻轻啜了一口。
“桑柔，派人盯紧她，尤其是……厨房那边。”
桑柔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深意。
“是，奴婢明白。”
宋浅茵被人一路拖回庭兰院。
商氏闻讯赶来，看着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非但没有半分同情，反而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丧门星！还嫌不够丢人吗？！”
商氏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好端端的，去招惹二老爷做什么？！”
如今，连她自己，都改口称呼自己的亲孙子为“二老爷”了。
宋浅茵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嘴里的帕子被扯了出来，她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商氏又骂了一会儿，才觉得解了些气，又想到自己把她弄进府的目的，终究还是缓和了语气。
“行了，你也别寻死觅活的了。二老爷年纪小，不懂事，等过些时日，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你安分些，别再出去惹是生非。往后就在我这院里待着，洗衣做饭，洒扫庭院，总有你一口饭吃。”
商氏说完，便扭着腰自顾自地回房了。
对她而言，宋浅茵如今，不过是个会走路的麻烦。
宋浅茵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很久很久。
直到四肢都冻得僵硬，她才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了泪水，只剩下死水一般的沉寂，以及……沉寂之下，汹涌燃烧的，疯狂的恨意。
都是因为靳彤时！
是她，毁了她的一切！
她不甘心。
凭什么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怀着野种，享受着公主的尊荣，而自己的儿子，却要对自己冷眼相向？！
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我，便毁了你最在意的东西！
靳彤时，是你逼我的……
既然你抢走了我的儿子，那么，我也要让你尝一尝失去孩子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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