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再比一场

夜宴的氛围因刚刚的骑射变得微妙起来。

丝竹声虽依旧，可觥筹交错间，却多了几道打量沈确与祁琛的视线。

祁琛对此毫不在意，只偶尔与身边武将低语几句，目光依旧时不时地落到的旁边沈确身上。

羿姹回到座位，她的位置正正好能将沈确与祁琛二人看得清楚。

她拿起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钉在沈确身上，又嫉又恨。

她看着祁琛抬手招来内侍，对他低声吩咐了什么。

不多时，那内侍就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送至沈确案前。

祁琛甚至并未看沈确一眼，依旧从容地与人聊着，仿佛那动作只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这细微的动作，落在有心人眼里，就似乎多了一层什么。

贵妃与容家看着两人，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羿姹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攥着杯子的手指节都泛了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再次起身，朗声道：“皇帝陛下，周朝果然人才济济，连女子都如此不凡。”

“方才骑射之技令羿姹大开眼界，不过我北狄儿女，虽崇武，却也敬文。久闻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女子亦晓通经纶，沈参赞既然能得陛下青睐担任接待要职，又曾辅佐贵国太子多年，想必文采谋略亦是不凡。不如我们再比一场‘文试’，论一论这治国安邦之道，岂不更显两国交流之深意？”

殿内再次陷入窒息的寂静。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了然。

看来，这北狄公主，今夜竟是想揪着沈确不放了。

萧景止持酒的手微微一顿，眼底寒光乍现。

祁琛握着酒杯的手也克制不住地收紧了，那双深眸如同结了冰的海，表面无波，内里早已波涛汹涌。

皇帝面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了几分，他看向沈确，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沈卿以为如何？”

沈确放下筷子，抬眼迎上羿姹的目光，心中一片沉静。

她想到午时羿姹看祁琛的那一眼，以及之后的种种事情，知道她因着祁琛，已将矛头对准了她。

如今，避是避不开了。

她缓缓起身行礼，声音平稳无波：“公主既有如此雅兴，臣女自当奉陪。只是这治国安邦之道，范围甚广，不如定个具体题目，也好有的放矢。”

羿姹立刻接口，笑容明媚却暗藏锋芒：“好！那便论‘边关民生’！我北狄与周朝边境接壤，百姓往来频繁，摩擦亦是不少。对于如何安定边民，促进和睦，羿姹想必沈参赞定有高见，不如一起探讨探讨？”

此话一出，就连皇帝神情都冷了不少。

北境冲突不断，无非就是因为北狄对那几座城割舍不下。

如今羿姹选这个问题，既有地域优势，又暗讽了祁琛镇守北境多年，却连边民问题都未曾解决。

萧景止将酒杯重重搁在了桌上，眼底尽是冷意，却在看到沈确那平静无波的面容时化为了看好戏的兴味。

祁琛并为在意羿姹的暗讽，他轻轻摩挲着杯壁，目光落在沈确沉静的脸上，眼中无波无澜。

贵妃与容娇交换了一个眼神，贵妃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静静等着事情发展。

沈确就在各异的目光下，迈步走到中央，对着皇帝微微颔首，从容道：

“边关民生，确是关乎两国长久治安的要务。公主既出此题，臣女便献丑了。”

她略一沉吟，不急不徐的清冷声音便在殿中回荡开来。

“边关之要，首在‘安’与‘通’。安，并非仅止干戈，更在民心。我朝于边境设置互市……”

她说的认真，条理清晰分明，既有宏观策略，又提出了具体措施，让人一听就能知道她显然对此有过深思，并非空泛之谈。

将一系列措施等说完后，她看向羿姹，语气平和：

“公主，边关安宁，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亦非一方之责。需两国共同努力，约束边军，畅通贸易，教化百姓。若贵国亦有此诚意，我朝愿意为您打开方便之门，共谋边民福祉。不知公主以为，北狄可能约束部族对我朝边境的零星劫掠，以示诚意？”

这一反问，直接将羿姹问得说不出话来。

她脸色微变，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胜负即分。

一时间，满殿都是对沈确的而赞叹。

“妙啊！沈大人这一措施，直接切中了边境要害！”

“沈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啊！此策若行，边关定可安稳！”

“连北狄的责任都点名了，这下这北狄公主应该无话可说了吧！哈哈哈，我就知道我们周朝儿女才是好样的！”

萧景止见状，抚掌起身，笑道：“父皇，沈参赞此论，高屋建瓴，切实可行。儿臣听后受益匪浅，可见我大周人才济济，女子亦不输儿郎！”

皇帝眼中的赞赏几乎要溢出来，他朗声笑道：“妙啊！沈卿此番见解，深得朕心！赏！重重有赏！”

羿姹听着周围的赞赏与皇帝的朗朗笑声，还想说什么，却被羿谷呵斥。

她狠狠剜了沈确一眼，只能悻悻退回了座位。

沈确从容谢恩，经过祁琛案前时，他依旧没有抬头。

只是那放在案上的手，轻轻地叩击了几下。

那是两人幼时的一个暗号，意为夸赞。

沈确听着，唇角不自觉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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