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分歧
传送阵的光芒彻底黯淡。
寒风卷着雪屑，吹在每个人的脸上，刺骨的冷。
桐人第一个打破了死寂，他快步走到亚丝娜身边。
她还站在原地，身体因为愤怒和无法理解，正微微发抖。
那句“他们死，与我何干”像一根冰刺，扎进了她的心脏。
“亚丝娜。”桐人轻声开口。
亚丝娜没有看他，目光依旧死死盯着传送阵消失的地方，仿佛要将那片虚空洞穿。
幸也走了过来，她比桐人更懂得此刻亚丝娜内心的煎熬，只是轻轻握住了亚丝娜冰冷的手。
“别想了，他……”
“苦衷？”亚丝娜猛地甩过头，声音尖锐而颤抖，“什么苦衷能让他说出那种话？那不是冷血，那是视人命如草芥！”
桐人长长吐出一口白气。
“亚丝娜，你冷静点。”他沉声道，“他一个人，把整个游戏的进度往前推了至少一年，我们所有人，都在享受他带来的便利，却又反过来指责他太快？”
“这不是理由！”亚丝娜的情绪失控，“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们应该……”
“我们帮过他什么吗？”幸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亚丝娜心上，“我们这些所谓的顶尖玩家，在他面前，连阻碍都算不上。”
亚丝娜的呼吸一滞。
确实。
那场战斗，她看得清清楚楚。
陈默碾压六十五级的BOSS，就像大人戏耍孩童。而她们这群攻略组的精英，甚至连靠近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亚丝娜还想争辩，却发现自己的话语如此苍白无力。
“亚丝娜，”桐人凝视着她，眼神无比复杂，“你想保护所有人，这没有错。但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陈默的规则，或许才是唯一正确的规则？”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与其让弱者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在一次次侥幸中消磨意志，不如用最残酷的现实逼他们成长，或者……淘汰。
桐人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残酷，让亚丝娜如坠冰窟。
理智告诉她，桐人可能是对的。
但她的情感，她的信念，她作为闪光亚丝娜的骄傲，决不允许她接受这种答案。
“我……绝不认同。”
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随即决绝地划开菜单，启动了传送水晶。
光芒包裹了她，也带走了她最后一丝温度。
……
血盟骑士团总部，亚丝娜的房间。
她把自己扔在床上，睁着眼，天花板上华丽的纹路在她眼中扭曲、旋转。
陈默的强大，他的冷酷，桐人的话语，像无数根针，反复穿刺着她建立起来的信念壁垒。
叩、叩。
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被推开，挚友米特走了进来。她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的笑容。
“这么晚了，米特？”
“看你一个人先回来了，有点不放心。”米特将茶杯递给她，顺势在床边坐下。
掌心的暖意，让亚丝娜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她沉默着，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米特。
米特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眼神专注。
直到亚丝娜说完，她才忽然问了一句。
“所以，你气的，是他不肯为你停下脚步？”
“不是！”亚丝娜立刻反驳，“我气的是他的态度！是那句他们死，与我何干！”
“可是，亚丝娜。”米特凝视着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亚丝娜从未见过的平静，一种近乎冷漠的理性，“他说得，并没有错。”
亚丝娜愣住了。
“米特……你？”
“你仔细想想。”米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他有义务拯救所有人吗？没有。他承诺过要带领我们了吗？也没有。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通关这个死亡游戏。”
“我们，只是恰好走在他开辟出来的路上而已。”
“为什么要因为跟不上的人，就要求走在最前面的人停下来？”
这些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亚丝娜刻意回避的现实。
她感到一阵陌生。
眼前的挚友，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米特，你变了。”
“我没有变，亚丝娜。”米特摇摇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我只是……看清了现实，你太善良了，总想拉着每一个人，但这里是SAO，善良，并不能让你活下去。”
“但善良能让我们不像个怪物！”亚丝娜激动地站了起来。
“那陈默是怪物吗？”米特反问。
亚丝娜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冷酷，他霸道，但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他做的一切，客观上都在缩短所有人的痛苦。
他只是……不屑于伪装自己的怜悯。
“你看。”米特的声音变得幽幽的，“他没有迷失，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目标。他选择的，就是最高效，最正确的路。”
“那也太冷血了！”
“冷血？”米特忽然笑了，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亚丝娜。
“亚丝娜，你知道吗？我甚至觉得，正是因为有陈默这样的人存在，我们这些人才有了一丝活下去的指望。”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他不是什么攻略之神，他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本身。我们能做的，不是去质疑规则，而是拼尽全力去适应它，跟上他。”
亚丝娜看着米特瘦削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将她淹没。
连她最要好的朋友，也站到了那一边。
“米特，你……”
“我羡慕阿尔戈。”
米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清晰地传到亚丝娜耳中。
“我羡慕她能站在那样一个人的身边。”
“看着他，追随他，见证他……”
房间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许久，米特才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温柔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她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又回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亚丝娜。
“亚丝娜，承认别人比自己强，并追随强者的脚步，从来都不是一件丢人的事。”
门，轻轻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亚丝娜一个人。
她脑中反复回响着米特的话，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那不仅仅是理念的分歧。
更是米特话语中，那种对陈默近乎盲从的、危险的崇拜。
亚丝娜猛地冲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风灌入，冰冷刺骨。
而在公会大楼另一侧，一扇窗户的后面，米特正静静地凝视着同一片夜空。
她的瞳孔深处，映着窗外的星光，却比星光更亮，比夜色更冷。
那里，正燃着一簇名为野心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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