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男儿有泪
中山和深圳虽然同属广东,但无论经济还是市容面貌还是有很大差异的。这里人口密度小,整个城市节奏比深圳慢了不止半拍。
在冬天这样临近春节的时节里,更是显出几分萧条和空旷来。所以,夜晚的静,就更显得深邃而悠远。
卓然很快就听出夜半嚎啕的哭声来自毛总。
一个彪形大汉,哭个毛线呀?
莫不是又喝醉了?
卓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在昏暗中看了看身边的莎莎,一只小手露了出来,搭在被子角上,呼吸均匀绵长。小脸上一片恬静之色。
还好,没有吵醒孩子。
卓然内心的犹豫应该没有超过一秒。就下床套上一件外套,穿上拖鞋打开了房间门。
有了一起搬家、一起对抗感冒、还有这些日子相处看到的良善,卓然心里对毛总的设防已经瓦解得所剩不多了。
出得客厅,看到毛总的西装脱下来随意放在另外一边沙发上。
说起这件西服。虽说男士西服的经典款经久不衰,但每几年还是会有一些小小的流行和改动的。
毛总衣柜的衣服多以休闲为主,仅有的几套西装看得出来面料和做工质地都很不错,应该是定制的。
他穿上很合身,虽不是如深圳李先生那样浓浓的商务精英范,但也是浓眉大眼,仪表堂堂,有成熟男人的稳重和气派。
而且更多了一份北方男人特有的豪爽与坦荡直接。
只是西服款式就比较老旧了,应该有两三年了吧。
平时他也不穿,也只有像今天这样隆重的场合才会穿一两次了。他的节俭无处不在,几乎是藏在每一处经意或不经意的细节里。
记得搬家过来的时候,这套西服完好的装在衣套里,毛总小心地从箱子里拿出来,亲手挂在衣柜的最里面。卓然还猜测过这会不会是他结婚穿过的礼服?
可现在它就像一堆破布一样被不管不顾地摊在沙发上,一只袖子还垂在了地板上。
毛总坐在沙发上。大张着两条腿,整个上半身仰面躺在沙发靠背上,双手垂于身侧,睁着眼睛,嘴里发出大哭声。
在明亮的灯光下,卓然隔着几米远也能看到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在脸庞上,有些去了耳根,还有一些,大概隐入尘烟里了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是遇到什么过不去了坎了?
卓然就隔着三五米远的地方看着毛总,不知道怎么劝。
毛总也看到卓然了。
他收回了双腿,直起上半身,从茶几上抽了纸巾擤了擤鼻子问:“莎莎睡着啦?”
卓然说:“我就是怕吵醒莎莎了,所以才出来,出来看看。”
卓然觉得一个男人大哭,说到底还是有些糗的。
毛总起身,踩下垃圾桶盖后,把揉成一团的纸巾扔进了里面,说:“没什么,最近太累了,今天喝了点酒,心里有点难受。”
他倒是说得坦荡。
可大哥,也不能一难受就在家这么嚎啕大哭吧?深更半夜多吓人呐。
很快,他就又从纸巾盒里取了纸巾在脸上胡乱抹擦着。
又指着客厅里放着的羽绒被问:“这是他们拿来的?”
卓然点了点头。
毛总走过去,弯腰看了看后,唇边浮起一丝笑意说:“其实我最需要的是捧人场。”
叹了一口气,又回到了沙发那边坐着。
卓然说:“要不,你喝点茶醒醒酒吧?”
毛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指着另一边沙发说:“坐一会吧。”
卓然走近了,把垂在地板上的那只西服袖子提起来,放在了沙发上。顺势坐了下去。
毛总伸在头上摸了一把,才说:“有时候家里人真的还不如朋友。今晚我那几个朋友一直陪着我到最后,帮我一起送客人走。”
卓然说:“看样子,小军他们也是普通打工的人,哪里应付得来这些场面?别怪他们了。”
毛总说:“多待一会儿总可以吧?你看我妈,生病了就来这边,病好了就回他们那边了。一天也不肯多待!”
这倒是。
卓然说:“如果有合适的人,再成个家,像今晚这种场合,夫妻俩一起应酬起来方便多了,给客人的感觉也好。平时公司里的内务也可以放心交给老婆,省得你里外都要操心。”
毛总定定地看着卓然,一会儿才说:”我哪有功夫考虑这个?你别看公司不大,每天真是有很多杂儿杂八的事应付,你看我每天都累成什么样了?再说哪个女人愿意跟着我呀?每天要操心一大堆的事情。”
毛总又自嘲地笑着说:“看上我的也有,卖厨具的,姓姚的那娘们,我能搭理她吗?一天天没正事尽想从男人手里弄钱。“
说完这些,毛总的眼睑垂了下去,卓然发现一个大男人,居然有着两扇长而翘的睫毛,此刻遮住了他全部的情绪。
卓然只得又重复地说:“其实,小军不是生意场上的人,去应酬客人,起不了什么作用。”
毛总说:“还没有你管事。算了,不说他们了。”
他说着,开始泡起茶来。
毛总喝茶的习惯应该是来南方后为了应酬才学习的,平时在家里不太喝茶。
所以,泡茶的手法有些生疏笨拙。
卓然在管家班培养的时候正好有茶艺课程。
卓然说:“毛总,我来吧。”
毛总侧头轻瞟了卓然一眼,就停下了正在朝水壶里注水的水龙头。
卓然把身子朝前挪了挪,伸手重新打开水龙头,开始泡茶。
毛总说:“我看我们俩都是命苦的孩子。”
卓然低着头并不接话。只等水开了,开始用沸水烫茶具。
毛总说:“这次聚餐办得很好,酒店的服务很好。”
卓然削瘦的双手在茶盘上忙碌着,说道:“主要是酒店靠谱。”
毛总又说道:“我看你也不像普通的保姆。”
闻言,卓然的手停顿了一下。
也曾挑灯夜读,也曾走过高考独木桥,也曾读过大学,也曾有过家庭,也曾创业过、奋斗过。
若不是失婚后无所依傍,又怎么可能为了高工资就走上家政这个行业?
如今再想起这一切,恍如只是别人的前尘往事。
卓然抬头,朝毛总笑了笑。把刚泡好的茶递到了他面前。
毛总不等茶杯落在茶几上,就伸了手来接。
卓然只好递到了他手上。
毛总连手带杯一起握住了。
两个人的目光也在空中交汇了。
卓然眼神淡定如水,毛总的双眼透着脉脉温情。
卓然稍一挣脱,就抽出手来。
毛总喝了一口茶,说:“上次我就说过了,以后别再叫我毛总了。在家里什么总不总的,你看我哪像什么老总,整天像孙子似的!”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有些激动了起来。
毛总伸手,又取了一只茶杯,放在茶盘上说:“叫大哥吧,以后我们互相照顾。你也喝一杯,反正已经这么晚了。”
这是一只很普通的陶瓷功夫小茶杯。乌黑的杯身上面只是简单刻着一枝兰草。一抹柔弱而苍劲的枝条上,不过两三片疏叶。
疏淡的画功,突显了兰草顽强不屈的生命力。
卓然烫了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后,才送到嘴边。
一饮而尽,卓然准备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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