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演戏
江云辛有许多小爱好。
六七岁的时候就热衷于给自己立各种各样的人设，并沉迷于其中无法自拔。
她和魏君宁曾经经常去潮光巷西边的巴蕉林玩，摘了芭蕉叶将其撕成一条一条的然后系在脑袋上，再拿一把蒲扇，说自己是芭蕉公主，要誓死守护巴蕉林。后来巴蕉林被砍了，她坐在那里哭了一下午，边哭边说是她这个公主没用，没守护好自己的子民。
后来夏天到了，奶奶种的花开了，她把花瓣都揪下来铺在院子里，穿着小裙子躺在上面，说自己是花仙子。那时无人注意她，她就在那里躺了半天，安慰自己是沉睡的花仙子，后来真的睡着了，是被奶奶的咆哮声吓醒的。
再长大一些，江云辛爱上了演戏。
跟魏君宁一起演过小宫女，跪趴在地上喊‘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后来失手打碎杯子，哭着说娘娘饶命，被赐杖毙，被打了两下屁股后歪头吐舌头，死了。
也爱演皇帝的宠妃，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嘴巴里含一口水假装是血，吐水，声音微弱地喊，皇上，臣妾……伸手要去握空气，往往话没说完手就掉了下来，脑袋一歪，又死了。
她演的戏往往受到看的电视剧的影响，基本看了什么就要演什么。好姐妹魏君宁一样爱演，两人就这样神搓搓的可以玩上一整天。
现在江云辛看了小说，已经自动将自己看作是小说中的人。
书里的人都喊冷少。
她也要喊冷少。
以前的娘娘和皇上都是假的，但是这次的冷少是真的，表弟真的姓冷，也真的是少爷。
江云辛从来没演过这么真实的戏，她按耐不住兴奋，想到冷熠知问她关于果汁阳台的问题，立刻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管家的身份。
冷熠知正蹲在门边跟battle玩，察觉有人靠近，侧头看过去，就见江云辛迈着不太利索的腿脚朝自己走过来。
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他从来没见过江云辛有过这种表情。
怎么描述呢？
冷熠知想了一会，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谄媚。
江云辛谄媚地看着他干什么？
冷熠知莫名有股不祥的预感。
江云辛靠近了，她说话了，清脆甜美的嗓音带着故作的沧桑：“少爷从未这么耐心陪伴过谁，你是第一个特殊的存在。”
她眼神慈爱地看着battle。
冷熠知：“……”
他怀疑江辛辛摔出神经故障了。
正打算开口慰问，江云辛慈爱的眼神已经转向自己，又是那副谄媚的表情。
冷熠知真的搞不懂她在干什么，但这副表情在江云辛脸上有种诡异的萌感，她弯着明亮澄澈的眼睛，勾着标准的八齿笑，像是在讨好，只是笑得过于明媚，像一只仰着头求摸摸的小猫。
双双沉默。
冷熠知见她想开口又故作不敢的样子，开了尊口：“说。”
冰冷简短的一个字让江云辛立刻进入状态：“少爷。”
“……”
冷熠知懂了。
又是角色扮演。
他是少爷，那江云辛是什么？
“你是什么身份？”
江云辛：“少爷，我是你的管家呀。”
冷熠知抱起battle，微微颔首，淡声道：“江管家。”
江云辛没想到表弟居然愿意跟她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嗓音清脆：“到！”
“我正式地通知你，你被辞退了。”
“？”
江云辛看着他冷漠的背影，连忙跟上：“为什么呀？为什么辞退我？”
她还什么都没干。
冷熠知：“我辞退人还需要理由吗？”
好有道理。
好符合少爷的做派。
但江云辛不甘心这场戏这么快就结束了，跟在冷熠知后边，试图争取：“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呀，就只跟battle说了一句话，难道是因为我跟battle说话惹怒了你吗？”
她说到后边生气了，站定跺她的伤脚：“少爷你阴晴不定，你不讲道理，我不干了！”
冷熠知被她逗笑了。
轻笑声转瞬即逝，他想说，不干就不干。
下一秒，江云辛整个人就凑上来，眼睛亮闪闪的，哪里有生气的样子。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少爷笑了。”
“……”
服了。
冷熠知收敛笑意，再次冷酷无情地下通知：“不干了就收拾东西走吧。”
江云辛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演戏上了，她盯着冷熠知的脸，回忆了一下他刚才的笑，跟冷熠知打商量：“我们换一个身份好不好？”
不好。
冷熠知还没说话，江云辛已经开口：“这次你是美男子。”
美男子形容长得好看的男生，冷熠知轻蹙眉，问道：“你是什么？”
“我是土匪。”
“？”
还没反应过来，江云辛就吹了声口哨，朝他眨了下右眼，语气轻佻上扬：“再笑一个。”
“……”
——
“表弟生气了。”
魏君宁抬头，视线从小说上移开，听清后坐直：“啊？为啥？你干啥了？”
“你看我，我刚才就这样。”江云辛吹口哨，眨眼睛，用同样的语气将刚才的话讲了一遍。
“哈哈哈哈！”魏君宁笑得歪倒在一边，“然后呢？”
“他扭头走了。”江云辛很苦恼，电视剧里也这么演的，土匪一般都是大胡子，见到好看的女孩子就会吹口哨，说小娘子，给爷笑一个。小娘子一般都会生气，也是扭头就走，早知道就不学了。
魏君宁笑完，突然发现一个沉重的事实，她还没见表弟笑过：“表弟笑起来是什么样？”
“好看啊。”
“这么个好看法？”
江云辛一本正经道：“笑一个，命都给你。”
“？”
“大概是这种程度的好看吧。”江云辛又说。
《霸道冷少爱上我》里面，林小贝在冷修泽面前就从来不笑，某一次笑了，说笑得像花像钻石像太阳，总而言之，非常好看，冷修泽看呆了，就掐着林小贝脖子说了那句话。
魏君宁震惊：“不是，你不是才看了一本小说吗？怎么会这么多经典台词？”
“啊？很经典吗？这都是冷修泽的台词，我看了好多遍，记住了。”江云辛着急地摇她的手臂，“表弟生气了怎么办！”
魏君宁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不仅没见过冷熠知笑。
还没见过冷熠知生气。
快六点了，江云辛一筹莫展地赶在门禁前回家。在院门口跟梁叔迎面碰上，梁叔端着一个碗，看到她打招呼：“云辛，快来，这是叔叔自己腌的豆角和酸菜，拿给你和你奶奶尝尝。”
奶奶说过不能轻易收别人的东西，礼轻情意重，要掂量掂量，一般碰上这种事情她会直接喊奶奶，收不收让奶奶决定。
所以她连忙跑去开门喊奶奶：“奶奶，梁叔来了！”
江奶奶戴着围裙出来。
梁叔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江奶奶推辞了一番，几个回合后江奶奶收下了，说：“进来吃饭，快进来，刚好做好！吃个饭再走！”
“不用了不用了，我随便吃点晚上还要去上班。”
“在这里吃呀，你就一个人，做饭还麻烦，在这吃完去上班刚好。别客气呀，进来吃饭。”
在江奶奶的强烈邀请下，梁叔红着脸进了屋。
饭桌上，江奶奶说：“随便做了点，你别客气，要吃饱。”
“好。”梁叔连连点头，看向埋头扒饭的江云辛，笑道，“云辛是不是上六年级了？成绩怎么样？”
“是的呀，六年级了，马上升初中，成绩马马虎虎吧，不好不坏的。”江奶奶说完江云辛，问道，“你女儿呢？上次听你说跟云辛差不多年纪。”
“她跟云辛同一年的，现在也上六年级。”梁叔的笑容带着点苦涩，“好几年没见着她了，都有点忘记长什么样了。”
“去见啊，孩子也会想爸爸。”
“跟她妈妈关系不好，不让我见。”梁叔说完，似乎不想再说，很快转了个话题，“怎么都没见云辛爸爸妈妈在家，他们在外地？”
“是呀，忙的嘞。”
江云辛边吃饭边听他们讲话，还分神去想怎么哄冷熠知。吃完饭她习惯性往阳台走，想躺在摇椅上消食，坐下前，下意识看向冷熠知的小阳台。
诶？
冷熠知在呢。
他坐在摇篮秋千上，心灵感应般，没一会他就抬了头，距离不远不近的，正好和江云辛的视线对上。
江云辛的手还没抬起来，冷熠知已经低头继续看他的花。
好嘛。
江云辛嘀咕了一声，想起她还有书没看完，连忙转身回了房间。魏君宁今天跟她强烈推荐了《猫妖转世：我来爱你》，说非常非常好看，说不好看可以去把她打扁。
江云辛坐在凳子上翻开这本书。
还没三分钟，她手托着脸有点困了。
不行不行，江云辛赶紧甩了甩头，打起精神继续看。
十分钟后，所有的字已经糊出了残影，江云辛头磕着桌子不想看了。
不好看，好困。
——
冷熠知盯着果汁阳台发呆，发了好一会才重新抬头，江云辛已经不在阳台上了。
人不在了，前不久的场景却还深深地印在脑海中。
他其实有点震惊。
震惊江辛辛会吹口哨，还是那种抑扬顿挫的口哨。
震惊江辛辛会单眨眼。
震惊她会说，让他再笑一个。
这哪是土匪？
这是流氓。
冷熠知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可是她明明是流氓的作态，却又有点可爱，一套连招下来，冷熠知头次体会到脑子一片空白的感觉。反应过来的冷熠知有些恼羞成怒，气急败坏，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他已经扭头走了。
冷熠知决定再也不跟江辛辛玩角色扮演了。
第二天临近中午，冷熠知在客厅看书，听到门外传来江云辛和魏君宁说话的声音。
没过一会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偏头，对上江云辛的笑脸：“冷少！”
“……”
又是奇奇怪怪的称呼。
冷熠知问：“你今天又是什么？”
江云辛愣了下：“我今天是江云辛啊。”
她的手背在身后，说完手就伸向前，拿出一枝黄玫瑰干花，递给他：“送给你，你不要生气了，我昨天不是故意要调戏你的，我只是觉得你笑起来好看，想让你再对我笑一次。”
江云辛眼睁睁看着血色从冷熠知的脖颈处蔓延上来，神情冷淡的脸也有点红。
江云辛以为是气她送的干花，赶紧解释：“我也想送真的，但是黄玫瑰花期已经过了，只有我做的干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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