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亲戚
贺瑾儿这次的好友名唤崔静姝来自唐朝，正处在贞观年间，穿越前是个法医，穿越后是五望七姓中的博陵崔氏嫡女。
皇室求娶都娶不到的那种，生活无忧的她遇到咸鱼平台捣鼓起了手工活。
什么青霉素提炼、冷萃细菌皿、人造血批发，她自述捣鼓这些是为了不忘记自己曾经学过的知识，只是没什么人买罢。
言语间全是别人对自己手工活欣赏不了的哀怨，但贺瑾儿算是遇着了，立马下单了猪皮疤痕贴、人造鸭血，救了自己一回。
至于那五斤白面，崔静姝也收下了，她不缺吃喝只当交个朋友。
盘子里的桂花酥酪一共三块，贺瑾儿几口下去很快见底了，雪雁馋的不得了，眼巴巴地瞧着贺瑾儿小口慢咽。
霸道的桂花香混着甜甜的乳酪味，直冲她的天灵盖，丝毫没注意嘴角的哈喇子流了一地。
贺野阔小声笑话她没出息，雪雁摸摸嘴巴，心里委屈极了，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桂花酥酪。
流口水怎么了，又没流到他身上！
不过即使雪雁馋的不得了，家里大人也没一个开口劝贺瑾儿让妹妹一口！
他们都是疼孩子的，在他们眼里贺瑾儿遭了大罪，没办法以身代过已经很自责了，一碟糕点能让贺瑾儿开心点那再好不过，那个有脸敢让她让呢！
坐在炕沿的王巧姑完全没注意孙辈之间的小插曲，一个劲儿地追问贺富宽关于焦村的事，她到底还有没有亲人在世？他们真的会来赎人吗？北边府城真的被淹了？
贺富宽察觉他娘焦急的情绪，顾不上奉茶捶背，一板一眼的汇报起了情况。
“今早城门没开，我从北门小道跑马出去顺着山根跑，结果娘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王巧姑等的心焦，恼恨儿子跟她打马虎眼，而她又不得不配合。
好在，王巧姑没等太久，贺富宽很快讲出了他的见闻：“天刚亮，我就看到有马车、牛车经过，后面跟着一些，像咱们这样穿一个颜色衣服的家丁。
我往后找了个落单的，一问才知道他们是开封府下边的陈留县来的，整个陈留以及周边的村落全被大雨淹了，天老爷下了三月的倾盆雨，管事的县太爷、主薄全没了踪影。
陈留县与封丘的水坝直接被冲垮了，余下的佃农、平头百姓，命不好的转头被大水冲跑了，脚快的只能跑到山里苦挨！
他们老爷姓马，在陈留是有名的大官人，手里握着百十亩地。今年也是遭难了一点儿收成没有，连累他们饿着肚子上路。
路上卖了数十个女奴仆才走到这儿，听说他们要去投奔城里的亲戚。城门口戒严，官道的官兵来回巡逻查的更严，瞧见他们这种流民二话不说就驱赶。
他们也是听赶骡的货郎讲北门靠山近，进城的路子多，这才会让我碰上！”
贺富宽不停顿地说完，嘴里有些渴了，抱起桌上纳凉的茶壶，对着嘴豪饮。
王巧姑不是很在意这些背井离乡的流民，反而很在意焦村是不是真的有亲戚，态度逐渐着急起来，催着儿子快点讲焦村的事。
贺富宽牛饮了一壶花茶，嘴里甜滋滋的，还想再喝的心被王巧姑一眼瞪了回去。
背着手老老实实地站立的贺富宽，只好继续讲起了焦村的事。
他娘在焦村的亲戚过得并不好，他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件事，生怕他娘听见熄了出府的心，可现在看来不讲不行了！
“焦村还在的亲戚是三姥姥那支，我特意找杜管家翻了契书单子，三姥姥当年满十五岁时，被主家做主卖给了焦村一户姓钱的人家，娘，你有印象吗？”
贺富宽的小心翼翼，王巧姑自是看了分明。他儿子叫三姥姥的人应该是她三姨。
在她很小的时候因为叶府的帐出了问题，被当时的管事嬷嬷以偷窃罪卖了填补亏空，至于卖给了谁，她一概不知，现在想起来叶府的无情本来就在根上，可怜她这么多年才看透！
主子是永远不可能和奴才做朋友，一切都是她多想了，自怜自艾的王巧姑点点头，示意儿子继续说下去，她现在很想知道三姨最后怎么样了！
贺富宽得到肯定答案，音量都大了几分：“我到焦村打听了，那户姓钱的人家是耕读之家，祖上出过秀才，但到现在不行了。
一家八口人靠十亩薄田生活，买三姥姥回去是为了给钱家唯一的男丁传宗接代。三姥姥也争气一年抱俩，生了个双胎男娃，在钱家站住了脚。
但后边就不行了，三姥姥怀双胎时伤了身体，再没开怀，钱家对三姥姥态度逐渐怠慢，若不是有对双胞胎在钱家挡着，三姥姥怕是活不过五十。不过钱家还是太穷了，六年前租子没交齐，钱家断炊，三姥姥就是在那年走的！
三姥姥的两个儿子钱大与钱二，命也不好饿得吃观音土涨死了，与三姥姥走在了同一年。
留下啃树皮活下来的一对兄妹，大的钱金三十多没娶媳妇靠村里种地劳作维生，小的钱银二十多也没嫁人，是村里有名的老姑娘。”
“媒婆给他们介绍换亲，村里也有一对兄妹，这边把他家的妹妹嫁给钱金，钱银嫁给人家的哥哥，这样两边都能成。
可他俩摇头不干，说什么两人绝不拖累、牺牲对方之类的混话！”
说到这里贺富宽吐了一口浊气，苦大仇深地说：“反正我这对表哥表妹都是村里的老光棍，媒婆见他们都绕道走。自己都没成家，让他们充亲戚来赎咱们全家，属实有点不靠谱！”
贺瑾儿忍不住出声反驳：“怎么不靠谱了，咱们的计划里又不需要他们出钱，他们人品没问题就好了，咱们出钱，他们只是过过手！”
贺富宽又叹了口气，梁红玉心疼地撇了贺富宽一眼，与贺瑾儿解释：“他们没成家，就没有拖累。万一他们拿到钱后，翻脸不认人可怎么办！”
“可我觉得无论如何也得试试！总不能咱们全家一块在府里做奴隶做到死吧！反正我不想将来配个小厮过活！
也不想野阔浑浑噩噩地活着，雪雁将来长大没准长得比我还漂亮，万一到时候府里的老夫人又看上了，把她送到哪个吃人的火坑，一辈子与我们见不着面可怎么办！”
贺瑾儿不是不明白父母的顾虑，不就是两个大龄青年吗？没娶没嫁怎么了，就算这对兄妹有什么坏心思，他们要对付的也只有两个人，关系简单。
不出府他们要对付的可是一群黑心肝的！整天防着防那，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贺瑾儿的话给总是顾虑的贺富宽与梁红玉敲响了警钟，王巧姑也有话讲：“我记得开封离咱们这儿不远，遭了难的老白姓肯定会朝这个方向走。
万一他们聚集起来朝官府施压，照例官差可能会让叶府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只有大户的粮食耗尽，官仓才有可能开门。可叶府这两年的行情不算好，仓库里压了一堆货，现钱和粮食都没多少！到时候难保老夫人不会动了转卖奴仆的心思。”
王巧姑看着梁红玉跟她点明：“有手艺的一般会买个高价，老夫人早就看秋小娘不顺眼了，觉得她带偏了儿子！一旦有转卖奴仆的借口，第一个遭难的就是秋小娘身边的人！”
梁红玉听完直接瘫坐在地上，她吓懵了！从小到大只在锅头转悠的她，完全没处理过这么复杂的事。
府里的斗争甚至牵连到了自己，这是她没想过的，她确实有手艺啊！府里唯二的厨娘，除了姓封的便只有自己了！她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贺富宽知道红玉是府里秋小娘的人，可要是老夫人铁了心要给秋小娘脸色看，他们夫妻孩子是真的要分离了！
可还没等贺富宽把梁红玉拉起来，王巧姑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又来了一句：“府里没钱之后，自然也养不起马，你没准会被更早卖掉！你又没手艺，只有一把子力气，山西那边常年要矿工，你觉得你会不会…”
剩下的话王巧姑还没说完，贺富宽也跟着坐在了地上，抱着梁红玉瑟瑟发抖。眼神半点不敢看门板，生怕下一秒老夫人便带人破门而入，把他丢到山洞里挖铁矿。
一天到晚不停的挖，吃的是烂糁面、连口水都没得喝！死了破草席一裹、乱葬岗一丢，填了野兽的腹。
王巧姑没想到自己轻飘飘地两句话，能让儿子儿媳吓成这样。儿媳害怕挺正常！女人嘛！胆小很正常，可儿子吓成这样属实有点没出息。
唯一让她欣慰得是孙辈胆子大，半点没有被吓着，听她说话时一个个都精神的不得了！
其实，王巧姑错怪他们了！梁红玉与贺富宽是典型的板子不挨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有多疼的典型代表。
从来没想过会被发卖的两人会恐惧很正常，他们夫妻俩现在没有被吓得尿裤子，已经算艺高人胆大了！
至于雪雁与野阔，他俩没意识到危机离自己这么近，还以为爹和娘被卖了，他俩还能跟着，一家人不分离自然感觉不到害怕。
甚至还催促奶奶再讲讲外面的事，他们可喜欢听了！被缠住的王巧姑对这俩孙辈的要求，感到头疼，她哪有那么多故事可讲。
求救的眼神抛给儿子儿媳，可他俩自顾不暇还抱在一起当鹌鹑。好在还有贺瑾儿吃完糕点、喝完茶，顺手给了弟弟妹妹一人一个大敲栗。
长姐气势摆出来：“现在是听故事的时候吗？决定咱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你俩当故事听！喜欢听故事，茶馆给钱随便听！改明我带你俩去瞅瞅，现在不行，知道么！”
贺野阔与贺雪雁昂着小脸、眼含热泪、屈辱地点头，背地里偷摸给她姐取了个新外号“暴君！”
耳边稍微安静点的王巧姑与贺瑾儿对视一眼，贺瑾儿识相地说：“明天我借口请假看伤，亲自去焦村试试钱家兄妹的人品，他们若是好的，咱家给他家置地，换咱们一家赎身。
他家若是不好，只能另寻他法，反正这叶府是一定要出的！”
王巧姑点点头，她心里就是这个打算，成不成的必须先试试。她的体己钱还不少，置几亩地是尽够了！
她们祖孙俩现在站在一条线上，也都清楚地明白老夫人就是个不声不响的笑面虎，别看现在老夫人没发作，说不定只是顾及体恤下人的人设！
一旦她反应过来，贺瑾儿是故意弄坏了脸，老夫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一家的！
赎身是他们家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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