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逃离山洞
洞门口的荆棘不顶用，贺瑾儿在里面绑了些暗针刺，上面涂有崔家的秘药，一碰就晕。
门口用了与石壁颜色相近的藏青色粗布做挡帘，旁边用了一些杂乱的石头掩盖最不自然的部分，来人不细瞧压根认不出。
贺瑾儿为了掩盖洞口，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梁红玉在洞门瞧着越下越大的雨，备感焦急悄悄喊道：“瑾儿先别弄了，瞧你一手的泥巴。快脱了蓑衣进屋来，娘做了包子，野菜腊肉馅热乎着呢！”
一听有包子吃，贺瑾儿也没心思干了。淌着泥巴路回了家，顺手用天赐的雨水潭洗洗手。有着条件干嘛不用呢！
梁红玉没得贺瑾儿进门就给她塞了一个大肉包，里面说是野菜腊肉，实际上发苦的野菜少的可怜，她娘不说是野菜腊肉包子，贺瑾儿还以为是纯腊肉包子。
“别愣着！快吃！锅里有姜汤！”梁红玉陪着贺瑾儿站着门口等着她吃完才让她进来歇脚，在外人看来就是母女两个在亲密地说悄悄话。
盘腿坐在炉锅旁的王巧姑指着母女俩对借宿的钱银笑道：“我这个儿媳怀孕之后，总是心神不宁想东想西的。儿女不在身边就担惊受怕，总想待在一处说话，慢待了你这个表妹，你可不要跟她计较呀！”
钱银人很聪明，快速咽下只有野菜馅的包子，怪嗔道：“姑婆这话说得好似我是要糖吃的小孩，表嫂表侄女才是一体的亲母女，亲亲热热很正常。
再说家里的东西全靠表侄女周转，我来这儿这么久了，家里米面不见底！全是表侄女的功劳。我若是有这么好的女儿，别说缠着说话了，哪怕她去解手我也得跟着！”
王巧姑对这话很受用，她也觉得孙女厉害得紧。周围人家早就断顿靠野菜干充饥了，唯独她家还能保持一日三餐中有一顿是白面。
可惜自从村民上山跟城里百姓有了冲突后，平常眼熟的人家少了许多。儿媳也不许陌生人在门口打转、聚集，导致她有许多话想说，但倒不出去。
她与大儿媳在一块吃糠咽菜，过苦日子没问题。可一旦两人想在一处说点知心话，总待不住。在一块絮叨超过一柱香，两人就得冷场。
可偏偏她们两个都很健谈，对别人说上一天的时间也是有的。但王巧姑总觉得婆媳两个无法交流，她说煮姜汤的姜片放得有些多，洞里到处都是姜味儿，梁红玉却道这样更好顺便代替硫磺把蛇虫鼠蚁熏走。
她提出把苏郎君挪到她们这个大山洞来，方便大孙子照顾。梁红玉却怎样也不同意，还说万一苏郎君有个不好，会连累洞里没法住人。
反正王巧姑说一句，梁红玉这个做儿媳的有十句等着她，搞得她俩关系一度非常紧张！
还好那天认出钱金之后，来了个钱银陪她，从来不顶嘴顺着王巧姑说话的钱银，成了她的谈话搭子。这几天她全靠钱银解闷，可梁红玉又在口粮上做手脚，搞区别对待。
她们一家连同受伤的苏郎君早上喝稀粥、她当人家表嫂给钱银一碗米粒都数得清的西风粥。中午吃饼或者包子，她给钱银的不是最小块就是像刚才那样。
明明每个人都是野菜腊肉包子，到钱银这儿全是野菜。晚上更过分当着钱银的面说他们家一天只吃两顿，半夜背地里把她老婆子叫醒偷偷加餐，吃得还是孙女亲手猎来的肉。
王巧姑吃得亏心，觉得自己就像偷吃粮食的老鼠，日子过得很不舒服。盯着贺瑾儿吃完肉包的梁红玉其实更不舒服，若不是婆婆发话，留一个打秋风的表妹在洞里住，她又何置于做出个刻薄怠慢的样子。
连累她女儿也跟着吃不好，钱银是个可怜又无家可归的女子不假，但她哥哥钱金可不一样，身强力壮往哪一站就是一堵墙，与她爹、兄弟们的体型差不多。
小时候梁红玉淘气时，可没少领教过这种体格的力量，根本打不过。更别提她家现在全是老弱妇孺，没个撑场面的，前几日村民聚众闹事，里面有个壮汉不就是钱金么！当哥哥都开始闹事了，妹妹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整日不是缠着婆婆说话，就是死盯着角落那袋白面，若不是梁红玉的紧，可能早下手了！说是客人，可又那个见过半点忙都不帮的客人，梁红玉在钱银这个年纪早就当娘了，没见过钱银这样不懂事的客人。
贺瑾儿早察觉出洞内的风起云涌了，主要原因是粮食问题。虽然对她来说粮食很充足，可她不能说，更加不能拿出来。
上山的灾民越来越多，山里的草根都快挖没了！更别提还有近乎一半的人躲在大树下避雨，连个落脚地也没有。
一旦饥寒交迫到某种程度，礼义廉耻全都不再重要。为了活下去，抢夺他人的粮食来壮大己身是唯一的方法。
那他们能抢谁的呢！贺瑾儿环顾四周右边堆了近百斤的蘑菇、野菜，左边有一匹马外加半袋白面的山洞。一个老人、一个妇人、一个少女、一个幼童，满脸写着好欺负。
答案显而易见，恐怕只有她家吧！贺瑾儿冷冽的目光落在赔笑脸的钱银身上，但钱氏兄妹为什么这么久不动手呢！
贺瑾儿想不明白，但她确实得早生退路了。不过还要跟她娘商量一下。半夜，雪雁想起身解手，贺瑾儿撑伞，梁红玉抱着出了山洞。
随着雪雁的长时间便秘，在草丛哼哧哼哧地努力，娘俩唠起闲话回忆在叶家积攒的家当。梁红玉很可惜她做菜用的剔骨刀，那把刀拿起来趁手，还有她腌了一个夏天的萝卜咸菜，算算时间也能吃了！末了，再骂一句天杀的流匪做结尾。
贺瑾儿默默在仓库里翻找着，确认她娘惦记的东西，她全带了会心一笑。接着开口把话题硬转：“娘，这个山洞不能待了！三更天时我们就走！”
“走？去哪？周围都是水，能去哪儿？”梁红玉皱着眉角，不赞同此事！
贺瑾儿抬头望一眼不甚明亮的弯月，再低头语气坚定：“我们必须尽快动身，今天已经有人开始啃树皮、嚼树叶了，这山里的蘑菇也快绝迹了。再不走我怕来不及，开封那些悍匪一开始也如他们一般，叶家为什么会布施灾民不就是为了安抚他们给口饭吃不闹事吗？可结果呢！
山中现在恐怕只有咱家还有点粮食，他们不会等我们吃完，为了活下去，娘！无论如何我们今天都必须走！
我观察过了焦山后面是一条小河，这两天我做了一排竹筏（徐大姐提供的）我们沿河直下。还能顺道路过府城看一眼，然后顺着水流去东边，听说东边不下雨！”
梁红玉听完还有些纠结，她见识过流民哄抢，也见识过流民杀人。
她是真的害怕，贺瑾儿这么一提，她是真的想走了，但：“周郎君怎么办？他是因为咱家遭难的！也是孩子，把他扔这儿不是等死吗？你弟弟这段时间可喜欢他了，等我老了，他都不一定能这样卖力的伺候我！”
“还有那个钱银，你奶奶可喜欢她了，非要带着你要如何！”
梁红玉这话有点酸味，贺瑾儿听出里面的意味差点发笑：“都说婆媳关系难处，处不来也别勉强。娘，你不至于跟人家计较。其实我不打算带着钱银，这里是人家的故土，都说故土难离，就别让人为难了！
我们悄悄把东西拿出来，把奶奶驮在马背上偷出来，山洞就留给人家吧！好歹是亲戚！不能做得太绝。至于周郎君，听弟弟讲他现在能翻身了，但路是走不了的，带上是个拖累。我也不知该如何待他！”
贺瑾儿这两天一直为此纠结，她们一家人怎么都好说。只有奶奶和娘亲需要特殊照顾一点，雪雁和弟弟一人看一个完全顾得上。
可周郎君就不一样了，不仅行动不便，照顾起来也费劲，吃力不讨好！再者周郎君的人品也不知如何，万一是不知感恩，恩将仇报的性格呢！
贺瑾儿可不敢拿全家的性命赌！
但让贺瑾儿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娘一拍定音，不管多难一定要带着周郎君，贺瑾儿有点生气，她娘是真不知道这一路有多难啊！
但梁红玉的解释却有理有据：“满山都知道咱家欠周郎君一条命！咱家一走周郎君真死了，等野阔落叶归根回到故土，人家嚼舌根说咱们不讲情义，背地里对野阔吐口水怎么办！野阔的后代抬不起头怎么办！
再者，我瞧周郎君是个有来历的，没准是士族。这样算下来救他咱家不亏！瑾儿你对人家态度好点，没准周郎君会愿意让野阔做个小厮、长随之类的呢！”
贺瑾儿两眼一黑又一黑，她娘想的真远。连身后名和子孙后代都考虑到了，可是有没有可能她有个女儿真的杀过人，还被人看见了。
如果叶府还有幸存的丫鬟，贺家的名声一样好不了。更别提多一个杀人犯弟弟了！债多了不愁！
但眼下梁红玉这么坚持，贺瑾儿也不好做手脚。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把无依无靠的周郎君扔半道上也成！
大抵天下做娘的人都有一颗柔软的心，一瞧大女儿答应了，梁红玉满怀欣喜不顾孕体地跑去告诉贺野阔这个好消息，顺便帮周郎君下山。
还有周郎君的衣物也需要收拾，这些都是个大工程。徒留坐在石头上的贺瑾儿与拉完粑粑的小雪雁两两相望。
半晌雪雁才反应过来：“大姐，娘不会把说服奶奶的任务、搬家的事都交给我们了吧！”
她虽然才五岁但一点都不傻，梁红玉连她都落下了已经很能表明态度了！
贺瑾儿点点头，心口涨得发闷。她早就知道梁红玉面对王巧姑有多无力，但她没想到梁红玉能甩锅甩的这么干脆！
幸好，她有后手。算算时间山洞里的迷药应该起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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