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我在听，我没有走

窗台上，阿满不知何时醒了。它弓着背，全身橘毛炸开，尾巴高高竖起，像一根蓬松的鸡毛掸子！金色的瞳孔缩成危险的竖线，死死地盯着叶知微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和极度不安的嘶嘶声！

阿满的意念如同炸雷般在沈照野脑海中响起，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愤怒：

“毒！好多毒！看不见的毒针！扎进骨头里了喵！好冷！好黑！比上次更黑！”

它清晰地“感知”到了叶知微身上那浓烈到几乎实质化的精神剧毒！

沈照野站在原地，手脚冰凉。他刚刚帮助叶知微，以为挣脱了一丝恐惧的囚笼，此刻却被一股更庞大、更无形、更令人窒息，铺天盖地的恶意，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恐慌。

叶知微倚着门框，身体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滑落，将那句绝望的“我该怎么办？”砸在寂静的空气里，留下沉重的回响。

沈照野喉咙发紧，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强迫自己从那巨大的无力和恐慌中抽离一丝理智，声音干涩地开口：“……班主任那边…怎么说？”

叶知微抬起泪眼，眼中满是疲惫和更深的绝望。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哽咽，断断续续地复述着下午的经历：

“爸…爸妈带我…去找了李老师…就是…我们班主任…”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李老师…她…她人很好…可是…”

叶知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那令人窒息的对话场景。

“她叹气…说…”  叶知微回想着李老师那温和却充满无力感的声音和语气，“小陈她们…精得很…截图里没提具体名字，用代指…图片可以狡辩是开玩笑…找她们谈话？她们会哭诉被冤枉、被‘网络暴力’…甚至家长会来闹…”

叶知微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切的悲凉：“李老师说…‘舆论太可怕了…学校也很难…’她…她看起来很累…揉着眉心…”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更深的刺痛：“她说…‘周老师的事情我会澄清…但…唉…叶同学…老师建议…要不要考虑转个班避避风头？’”

“避避风头……”

这四个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照野的心口！

他以为的“保护”——那笨拙的挺身而出，那七天的沉默同行——非但没有驱散黑暗，反而像是捅了马蜂窝，引来了更汹涌、更恶毒、更无形的攻击！连大人，连老师，面对这种躲在匿名面具后、利用舆论漩涡的恶意，都显得如此束手无策，甚至只能建议受害者“避让”！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如同沉重的铅块，瞬间灌满了沈照野的四肢百骸。社恐带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无能感”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他想逃，想立刻关上店门，缩回自己的壳里，隔绝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窗台上，阿满全身的橘毛彻底炸开！它不再只是嘶嘶低吼，而是焦躁地在窗台上踱步，尾巴像鞭子一样狠狠抽打着窗框，发出“啪啪”的声响！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纯粹的愤怒火焰！

阿满的意念如同狂暴的飓风，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猫科动物最原始的憎恶，狠狠冲撞进沈照野的脑海：

“坏！坏！坏人类！喵！比抢食的野狗还脏！还臭！喵嗷——！”

它的意念里充满了对那种躲在暗处、释放无形毒刺行为的极端厌恶和愤怒！

“网！撕碎她们的网！烧掉！全烧掉喵！让毒针扎回她们自己身上！喵！”

它感知到了网络暴力的无形与恶毒，却只能用最直接、最暴烈的猫式思维去理解和诅咒。它不懂什么叫舆论漩涡，什么叫匿名保护，它只知道，那些看不见的“毒针”正在疯狂地伤害着它所“感知”到的、属于叶知微的“光”。

叶知微被阿满突如其来的狂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她看着那只在窗台上焦躁踱步、金瞳燃烧的橘猫，又看看站在吧台后、脸色苍白、沉默不语的沈照野。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班主任的叹息，周扬的被停职，无处不在的异样目光，还有此刻沈照野的沉默……一切都指向一个无解的深渊。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谷底，叶知微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牢牢地锁在了沈照野身上。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她情绪崩溃时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或后退。他就站在那里，虽然脸色苍白，虽然身体僵硬，虽然眼神深处翻涌着明显的无措和恐慌……

但他没有躲开。

他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疲惫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照着她泪痕斑驳的脸庞，映照着她眼中深不见底的绝望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求助。

他没有说话，没有安慰，甚至可能依旧被巨大的无力感笼罩。

但他站在那里，承受着她的目光，承受着这令人窒息的压力，没有逃避。

在叶知微此刻崩塌的世界里，这个沉默的、似乎同样被恐惧缠绕的男人，却成了唯一一个没有让她“避避风头”、没有将她推开的人。他像一块沉默的礁石，虽然被浪潮拍打得摇摇欲坠，却依旧固执地矗立在她这片绝望的海域边缘。

这种无声的“在场”，这种没有退缩的“承受”，对于走投无路的叶知微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支撑。

她看着沈照野，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依赖：

“沈老板…我…我该怎么办？…”

沈照野听着她的问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依旧感到无力，依旧恐慌，依旧想逃。

但看着叶知微那双盛满了绝望和唯一一丝微弱依赖的眼睛，看着窗台上阿满那因愤怒而燃烧的金瞳……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然后，极其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

他点了点头。

动作幅度很小，甚至有些僵硬。但那双看向叶知微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传递出一种信息：我在听。我没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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