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四人小铺过夜记

王奶奶的芋煮锅驱散了寒意，也拉近了距离。当四人帮着收拾完碗筷，准备告辞时，窗外毫无预兆地再次传来哗啦啦的雨声，比之前更急更猛，砸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瞬间织成一道厚重的雨幕。

“哎哟！这雨怎么又下这么大！”王奶奶看着窗外，“这会儿可不好走，公交车都得误点。”

陈烁凑到窗边一看，乐了：“嘿！这简直是天留客啊！老板，看来今晚我们得在你这儿打地铺了！”他扭头看向沈照野，挤眉弄眼，语气带着点欠揍的兴奋。

林星晚闻言，脸上微微泛红，下意识地捏了捏衣角，声音轻柔却带着坚持：“陈烁！别瞎说…这…这怎么行，太打扰沈老板了，而且…也不方便…”她目光扫过这并不算宽敞的店铺，男女共处一室过夜，在她看来实在有些逾矩。

苏槿推了推眼镜，冷静分析：“根据气象预警和实时降雨量判断，强对流天气预计将持续三到四小时。目前时段公共交通确已接近停运，网约车应答率低于百分之五。从理性角度出发，滞留是目前的最优解。至于住宿安排，可以遵循物理隔离和公共空间共享原则。诶嘿。”

沈照野看着窗外泼天般的雨势，又看了看身边三人——一脸“我就要住这”的陈烁、面露难色的林星晚、以及已经开始规划“隔离原则”的苏槿。他沉默了片刻，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看向林星晚，用一种探讨技术问题的平静口吻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愕然的解决方案：

“如果…我们都不睡，熬到天亮…是不是就不算过夜…也就没有方不方便的问题了？”

林星晚：“？？”

苏槿：“？？”

陈烁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噗——哈哈哈！老板！不愧是你！逻辑鬼才！通宵可太行了！我怎么没想到！”

林星晚看着沈照野那一本正经求解惑的表情，一时间哭笑不得，那点尴尬和顾虑反而被他这清奇又耿直的脑回路给冲散了。苏槿也罕见地卡壳了一下，似乎在进行复杂的逻辑重构，最终得出结论：“…从定义上，确实规避了‘过夜’的字面含义。但生理上的疲惫累积无法避免。诶嘿。”

“就这么定了！”陈烁一锤定音，已经开始四处张望，“长夜漫漫，干瞪眼多没意思！老板，你这儿有啥好玩的？桌游？扑克？……咦？这玩意不错啊！”

他的目光锁定了柜台后面一个略显陈旧的便携式投影仪和一小卷幕布——那是沈照野以前偶尔用来看看老电影的设备。

“老板！你还藏着这好东西！”陈烁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凑过去，“快快快，搞起来！咱们搞个私人影院！”

沈照野看着那台落灰的投影仪，犹豫了一下，还是在陈烁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他熟练地接好设备，白色的幕布在书架前缓缓垂下。

陈烁迫不及待地连上自己的视频账号，翻找着片单：“看什么看什么？刺激的还是搞笑的？哎哟，老板你这儿网速可以啊！”

最终，几人选了一部轻松搞笑的合家欢动画电影。沈照野关了店里的主灯，只留了几盏暖黄的壁灯。投影的光束在昏暗的店里亮起，影像投在幕布上，伴随着欢快的片头曲，一种奇妙的、介于正式与私密之间的观影氛围弥漫开来。

沈照野从柜台底下翻出几袋还没过期的薯片和坚果，默默放在他们中间的地垫上。

“哇！老板你还存货！”陈烁毫不客气地撕开一包，“啧，还是黄瓜味的，我的爱！”他盘腿坐在地垫上，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爆笑。

林星晚也放松下来，抱着一个靠垫，屈膝坐在稍远一点的懒人沙发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苏槿则坐得笔直，一边看一边似乎还在分析着动画角色的行为模式，偶尔推一下眼镜。

沈照野没有坐下，而是靠在柜台边，手里拿着一罐冰可乐，目光落在幕布上，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他并没有完全投入剧情，但这种被朋友包围着、喧闹而温暖的感觉，并不让他讨厌。

电影放到一半，陈烁起身想去拿饮料，不小心踢到了柜台最底层一个没关紧的柜门。里面发出塑料袋摩擦的声响。

“嗯？”陈烁好奇地弯腰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哇靠！老板！你这…你这是搞批发吗？怎么这么多没开封的顶级猫粮猫罐头？！你该不会是个深藏不露的猫奴吧？！没见你养猫啊？”

柜子里，确实整整齐齐码放着好几袋不同品牌的进口猫粮和一堆猫罐头，甚至还有未拆封的猫玩具和营养膏。

陈烁的大嗓门让林星晚和苏槿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林星晚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轻声说：“啊…好像听周老师和知微提起过…沈老板以前是有一只很喜欢的猫…”

苏槿点头补充：“数据记录，叶知微同学曾多次提及一只名为‘阿满’的橘猫，与沈照野关联度极高。听说是回老家了…家？”

热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些许。电影里的欢快音乐显得有些突兀。

沈照野握着可乐罐的手指微微收紧，眸光黯淡了一瞬。他沉默地看着那堆猫粮，仿佛透过它们看到了那个橘色的、总是嫌弃他又依赖他的身影。

过了几秒，他才低声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是阿满的。它…走丢了。这些东西…没来得及处理。”

他没有多说，但短短几个字，却让陈烁顿时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挠了挠头，有些无措：“呃…对不起啊老板，我不知道…”

林星晚眼中也流露出心疼和理解。

沈照野却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那点伤感甩开。他拿起一盒小鱼干状的猫零食，看了看，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带着怀念却不再那么痛苦的弧度：“不过…那家伙要是知道我用它的存粮招待朋友，大概又会气得用尾巴抽我了…它小气得很。”

他顿了顿，看向大家，语气轻松了些：“它…大概更希望我看到这些东西，能想起它蹭着我手讨食的蠢样子，而不是对着这些东西发呆。”

这话像是在对大家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陈烁立刻顺着话头，努力活跃气氛：“就是！猫主子最大方了！来来来，就当是阿满请客！咱们别浪费它老人家的心意！”他故意夸张地对着那堆猫粮拜了拜，“感谢阿满大哥投喂！”

这搞怪的行为把林星晚逗笑了，苏槿的嘴角也弯了一下。

沈照野看着他们，心底那点因睹物思人泛起的酸涩，渐渐被一种更温暖的潮流覆盖。

电影继续播放，笑声再次响起。陈烁一边看一边手舞足蹈地吐槽剧情；林星晚被逗得掩嘴轻笑；苏槿偶尔会一针见血地预测后续发展；沈照野依旧靠在柜台边，但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偶尔会因为陈烁的蠢话或电影的搞笑片段，极轻地笑一下。

雨还在下，敲打着屋檐，如同自然的白噪音。小小的店铺里，光影变幻，零食袋窸窣作响，年轻人的笑闹声低低地回荡着。

这个因暴雨而意外的夜晚，没有尴尬，没有不适，只有共享空间带来的奇妙亲近感和愈发坚实的友情。

沈照野想，阿满如果看到这一幕，大概会嫌弃地甩甩尾巴，然后勉为其难地，在他脚边盘成一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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