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124 各取所需
“学妹?”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唤,带点迟疑,却是有些熟悉的、遥远的温和。
俞风一怔——侯永孝。
只有侯学长会这么叫她。
这几年,陆续听许真心八卦过他,说他在北京大所实习顺风顺水,被业内看好,好像还被家里安排了相亲,门当户对的那种。
自从收下那张贺卡,她就再没和他有过任何交集,每每许真心聊起,她只淡淡地听。
——贺卡。
其实,她从来没拆开看过,一直夹在姜波克的书里,权当个书签。
就像周芳菲从456搬走时,发的那条短信,她直接删掉一样。
在她眼里,任何无关紧要的人与事,都不配占用她的时间和精力。
“你……有事吗?”俞风语塞,不知道他今天突兀来电的目的。
“对不起,”侯永孝二话不说先道歉,更让俞风摸不着头脑,“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出现类似状况了!我保证,你放心!”
“什么呢?”俞风眉头紧蹙。
阵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顺着额角往下淌,很快打湿屏幕。
她避无可避,只好拎着破塑料袋一路小跑,匆忙跑到前头不远的公交站台下躲雨。
小小的站台下挨挨挤挤满是人。
前头开始堵车。
接连几声焦躁的鸣笛、抱怨混在雨声里,更平添几分狼狈的烦躁。
俞风跺跺脚。
“我已经给赵无极打过电话了,他向我承诺,绝不会再让你去陪客户应酬了。”
“???”
俞风听得一头雾水,微微叹气,“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
闻言,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侯永孝语带歉意,“对不起,学妹……我先斩后奏了。”
接下来。
俞风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实习真相”。
-
原来,瑞泰达压根没有“神秘孙总”。
所谓“孙总”不过是侯永孝杜撰出来的。
——孙总,孙悟空,谐音“猴”又通“侯”,实际暗指的就是他自己。
赵总是事务所的主任会计师不假,但背后真正出钱、张罗业务的人,是侯永孝。
不久前,他无意间从林向阳以前舍友口中听到俞风近况,后来,特意去问了林向阳。
这才得知俞风明明成绩优异,却因为没背景、没人脉,实习屡屡碰壁。
这几年,他一直耿耿于怀。
当年俞风被匿名贴攻击,在她最困顿的时候,他没有鼓起勇气站出来。
如今,眼看她实习无门,再度深陷窘境,他决定不再犹豫。
侯永孝拿出一笔钱,入股了瑞泰达。
表面上说是两人合伙,实则前台业务只有赵无极忙活,他躲在幕后。
然后就是按正常流程招聘实习助理,他拜托林向阳牵线,还叮嘱他要千万保密。
他不求俞风任何回报。
原本,侯永孝还想动用母亲人脉,直接给她安排顶尖大所实习,可转念一想,又怕戳中俞风骄傲的自尊。
大所人情世故复杂,不如小所人际关系简单,更适合她。
碰巧。
昨天是俞风实习满一个月,侯永孝打电话询问她的近况,才从赵总口中听说了“一个痞子大闹鹊华府”的事。
侯永孝立即想到“刀疤男”,那个当年在C区宿舍楼下,为俞风大打出手的男人。
他忽然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走近她的好机会。
而赵无极,直到这时才晓得,侯永孝一直让他“多关照”的实习助理,就是他的心上人。
侯永孝一听赵无极居然让俞风“滚蛋”,电话里先把他骂了一通。
赵无极不敢得罪侯少爷。
毕竟,侯家生意做得大,他还指望侯永孝从指头缝里漏点业务,给条活路呢。
-
“学妹!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下次了,”侯永孝急切表态,“你明天……不!你现在就可以回事务所上班!”
“我跟赵总交代过了,待遇方面,会给你补偿的,你放心吧!”
闻言。
俞风沉默了,虚靠在站台广告牌前,雨水钻进脖颈,寒津津的,她久久没有说话。
她也曾经短暂怀疑——林向阳怎么会有金融系的师兄。
只是,当初求职心切,并没深究。
人在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都塞牙。
雨势越来越猛,市政下水管根本排不及,站台底下的积水很快没过路沿。
一辆白色轿车外道超车,贴着道沿驶过,溅起一人高水花,站台的人兜头浇了个透。
“我操!你/他妈投胎!”
路人追出几米破口大骂。
这一变故的时间差,电话那头的侯永孝却误以为她在认真考虑,不自觉加快语速。
“学妹,你在听吗?如果你愿意——”
“我不愿意,”俞风打断他,语气平静中透着一贯的疏离,“学长对不起。”
心里烦得很,她没多说就挂断了。
侯永孝的解释,俞风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现在满脑子全是席铮。
刚才,开过去的那辆白色宝马车,像一根刺,让她再次想到席铮的踩界。
宝马消失在雨幕里。
望着那个方向,俞风暗暗咬牙。
这次,一定要把席铮从泥潭里拉回来,不论用什么方法。
一定。
-
却说另一边。
席铮燥得在客厅踱来踱去,一盒烟抽得只剩两根,又挠头又叹气。
他连着打了好几通电话,都被俞风无情挂断,再打倒是没挂断,干脆直接占线忙音了。
憋闷得席铮直捶胸口。
昨天为了俞风,他从场子上跑了,据说老板气得当场黑脸,是脏坤替他挡了下来。
具体怎么跟老板说的,他不清楚,反正就是脏坤不仅压下了老板要“执行家法”,还给他争取了一周的“带薪假”。
早上,俞风出门时,一句话都没搭理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等她走后,席铮偷偷溜进她房间,发现以前给她买的好多东西,手镯、项链、包包……都不见了。
出大事了——他后知后觉。
这回,好像真把这丫头惹毛了!
果然。
给她打电话死活不接,席铮一下没了主意,一个电话就把黄毛薅来商量。
别的事咋都能扛,一旦涉及俞风,他彻底没辙。
这当口,席铮也不嘴硬,反正黄毛不是外人,他摸着青色胡茬烦躁,“咋办……”
黄毛跷起二郎腿,歪在沙发嗑瓜子,“狗哥,不是我说!三年啦!喜欢直接上啊!就你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儿!”
“我早说过!别瞎他妈自卑!咱现在有钱!钱就是男人的胆!”
“……”席铮淡淡瞥他一眼,没反驳。
黄毛这小子别的话颠三倒四,唯独男女之事,总能一针见血。
“你情我愿的事儿!想那么多干啥!”
黄毛一嘬牙花子,“还嫌自己配不上她,我去!那丫头又没嫌弃你!”
正说着,黄毛突然收住话头,眼神古怪地瞄他几眼,凑过去贱兮兮一笑,“狗哥,你该不会是看上二婚那个了?”
“又做饭又写作业,啧啧,服务挺周到啊!”
“老子花钱雇的!”席铮冷冷纠正。
黄毛关注重点完全跑偏,“没看出来!你好这口儿,喜欢老娘们儿!”
闻话,席铮掀眼皮恶狠狠瞪他。
“被我说中了?”黄毛乐了,压根没领会那一眼的深意,越说越起劲,“老娘们儿好!风韵犹存,知道疼人!”
“要一堆破证书有啥用,床上见真章……”
“滚!”席铮抄起茶几的打火机砸过去。
“你看!还急眼了!”黄毛歪头轻巧闪开,嘴硬又说,“你要是对她没意思,为啥借她钱?”
“笔记抄得好。”席铮说。
当初帮苗渺,一半是看她带孩子可怜,另一半……那会正是他手里刚松快、有点膨胀、有点飘的时候。
无处安放的虚荣心作祟。
想他席铮以前,是烂泥里打滚的“野狗”,过着最不堪的日子,人见人骂。
后来,勉强混出点名堂,腰杆硬了,出门也有人点头哈腰称一声“铮哥”。
人穷的时候,只想活下去。
一旦有了点底气,就想被爱,被崇拜,被畏惧。
可这些心思,他不敢跟俞风提——太羞耻,太庸俗。
偏偏,苗渺出现了。
她缺钱,十分缺,对他的出手相助感激不已,眼神中的崇拜,直白又热烈。
而他——只享受她的崇拜和仰望。
给她借钱,对他来说只是一种交易,各取所需,因为,这能让他暂时忘记自卑。
黄毛怪腔怪巧“嘁”了声,忽地又一个猥琐念头窜出来,“你俩上床了?”
“老子上你!”席铮猛一捋发梢烦躁起身,“找你就是浪费时间!”
他觉得自己绝对是疯了。
-
正在这时,茶几上手机屏幕亮了。
黄毛连滚带爬抢着看——苗。
“我去!还说没关系,叫得够亲热的!”黄毛指着手机贱笑。
“姓苗!”席铮眼刀硬邦邦剜他一眼,“拿来!”他想直接挂断。
俩人幼稚抢手机,不知是谁误触接听。
“席铮!你能不能帮帮我!”声音亟亟迸出,还带着浓重的哭腔。
见状,席铮和黄毛同时一顿,对视一眼。
黄毛咳嗽。
电话那头苗渺没听出来。
“晓雪……晓雪在幼儿园摔到了头,老师刚给我打电话,说流了好多血,让我赶紧过去,我害怕……,你……你能陪我去一趟吗?”
“……”黄毛表情凝重,偏头瞄席铮。
席铮面无表情,冷硬回说:“老子忙。”
“求你了……席铮,陪我去一趟吧!如果晓雪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苗渺哭声更响了。
“那你就去死!”席铮毫无波澜。
他从来不受人威胁,尤其是女人。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拿捏他命门的,只有俞风。
别人是死是活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席铮眉心紧蹙。
悔意翻涌。
当初真不该把照片交给马律,放了黄艳玲出来,让她成为埋在俞风趁便的定时炸弹。
可是,如果没有马律引荐,他也不可能短短三年,就挣够了别人半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还有这个苗渺。
真/他妈是个大麻烦。
席铮一把抢过手机,毫不犹豫挂断,随手扔回茶几上。
苗渺一直重拨,没完没了。
妈的。
席铮长长长长吁出一口浊气,用力摁住侧边关机。
世界,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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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本灵感源于一首柯以敏的老歌《河流》,当BGM配合食用很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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