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焚经断念 血债血偿

几乎在山下第一声凄厉示警划破黎明的瞬间，乔天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那声音如同冰锥，刺穿了他一夜未眠的紧绷神经。最坏的预想，到底还是来了。快，太快了！快到他今夜送走黄裳夭夭后，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周旋布置，来不及疏散更多弟子，那毁灭性的风暴便已砸在了武当山门之上！

他猛地从榻边站起身，动作因为过于急促而带起一阵风，吹得油灯火苗剧烈摇曳。他深深地、近乎贪婪地看了一眼床上依旧熟睡的父母。父亲乔三槐鼾声粗重，母亲眉头微蹙，仿佛在梦中也在为他担忧。这可能是……最后一眼了。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悲伤。

他如同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掠出小屋，没有直奔杀声震天的前山广场，而是折身冲向了后山一处更为隐秘的独立阁楼——那里是武当立派以来，收集、誊抄的所有道经典籍，以及他和无崖子、巫行云整理、推演出的武学精要所在，是武当的根，是道统的魂！

“砰！”

阁楼大门被他一掌震开。里面书香墨韵依旧，一排排书架整齐林立，承载着无数先贤的智慧与心血。乔天的目光扫过这些泛黄的书卷，那双平日里温润平和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通红得吓人。

他走到阁楼中央，那里摆放着一盏长明灯。他的手伸向灯旁的火折子，动作很稳，稳得如同磐石。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捏着火折子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对抗着某种撕裂灵魂的力量。

“嗤——”

火折子被擦亮，跳跃的火苗映在他通红的眼中，像是两簇也在燃烧的鬼火。

就是这簇火苗，仿佛瞬间点燃了记忆的洪流。

火光摇曳中，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少室山下，那个为了改变弟弟命运，毅然跪求玄苦、踏入少林为杂役的懵懂少年。那时的他，心中只有对未来的焦虑与一份沉重的守护之念。

火焰升腾，景象变幻。他看到了自己于达摩洞中苦修《九阳神功》，与小黑为伴，在石壁前冥思苦想，一点点将那些武学理念融入己身。看到了自己破关而出，在玄苦面前初露锋芒，那份挣脱枷锁、掌握力量的悸动。

火势更旺了，吞噬了一排书架。  噼啪作响的，仿佛是他创立武当时的誓言，是开宗立派大典上，面对天下群雄与朝廷使者，那份“护国道宗”的担当与豪情。景象再转，是师尊无崖子抚琴，大师伯巫行云冷眼旁观却暗中护持，是逍遥三老力挺武当，共御外侮的巍然身影！是他们，让武当真正在这江湖扎下了根，有了与少林并驾齐驱的底气！

浓烟开始弥漫，带着纸张与墨香被焚毁的独特气味。  在这令人窒息的气味中，他却仿佛嗅到了武当山往日的气息——是父母在山脚下小院里，炊烟袅袅，父亲劈柴，母亲缝衣，那平淡却让他心安的烟火气；是黄裳第一次捧着自行整理的《道藏初编》纲要，双眼发光、兴奋地向他阐述其中精义时，那股蓬勃的朝气与希望；是夭夭在月下抚琴，琴音空灵，与漫山松涛相和的宁静夜晚；是金吒那小子练剑时洒脱不羁的身影，以及偶尔闯祸后摸着鼻子傻笑的憨态……还有苏星河带领函谷八友兢兢业业，程青霜、符敏仪等灵鹫宫旧部将此地视为新家，数百弟子晨钟暮鼓，练武诵经，一派欣欣向荣……

那一切，那所有他珍视的、守护的、为之奋斗的一切，如今都在前山的喊杀声中崩塌，而他自己，正在亲手焚毁所有人的心血

他知道，外面每耽搁一息，便可能有更多的弟子倒下。他知道，这一把火下去，烧掉的不只是书，更是他乔天和无数武当弟子这些年来的心血、信念，乃至……一部分灵魂。

耳朵里，前山广场传来的厮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越来越清晰，如同催命的鼓点，狠狠敲击在他的心脏上。他甚至能隐约分辨出某些熟悉的怒吼与悲鸣。

乔天只是死死咬着牙关，腮边的肌肉绷紧如铁。他猛地将火折子丢向了旁边一摞最容易引燃的、抄录武功口诀的草纸堆，加大火势！

“呼——！”

火焰如同获得了生命，瞬间窜起，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纸张，发出噼啪的脆响，火势迅速蔓延开来，点燃了书架，吞噬着经卷。炽热的火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扭曲着，仿佛一个正在忍受酷刑的灵魂。

他看着火焰吞没了《太极拳经》的初稿，那是他与师尊、师伯无数次论道推演的心血；看着火焰卷向黄裳注解的《九阴真经》，那上面还有那孩子稚嫩却充满灵气的笔迹；看着无数先贤道典在火中化为飞舞的黑蝶……

他的心在滴血，每一寸肌肤都仿佛在被火焰灼烧。那种痛，不是撕心裂肺的呐喊，而是无声的、深入骨髓的湮灭感。他将所有的悲愤、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痛苦，都死死地压在喉头，压在心底，压成了眼中那骇人的血红与近乎凝固的冰冷。

直到火焰彻底吞没了大半个藏经阁，直到确定这里最重要的传承都已付之一炬，再无可挽回。

他猛地转身。

不再看那燃烧的废墟一眼。

青衫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惊鸿，以超越平生极限的速度，朝着杀声最烈、血气最浓的前山广场，暴射而去！

所过之处，凛冽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风，席卷开来，吹动沿途的草木皆伏。

他通红的双眼里，只剩下一种情绪——最纯粹、最冰冷、最暴烈的杀意！

你们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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