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可要一起？

乾清宫的旨意如同一阵携着雷霆的东风，一夜之间吹遍了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也吹皱了京城这一池春水。

承祜从乾清宫出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他没有直接返回毓庆宫，而是负手立于太和门前的白玉栏杆旁，眺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宫殿轮廓。

他需要去见一个人。

三阿哥府邸，地龙烧得正旺。

胤礽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俊秀的脸上满是忧虑。

大哥在朝堂上请旨亲征，此事早已传遍了后宫。

他既为大哥的豪情壮志感到热血沸腾，又为那未知的远洋风波而忧心如焚。

“三阿哥，您歇会儿吧，太子爷吉人天相，万岁爷定会……”旁边的小太监话还没说完，就见胤礽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闭嘴！皇阿玛的心思，也是你能揣度的？”

就在这时，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颀长清雅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谁在背后议论皇阿玛？”承祜的声音温润如旧，听不出喜怒，却让胤礽瞬间僵在了原地。

“大、大哥！”胤礽又惊又喜，三两步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承祜的手臂，上下打量着他，急切地问：“怎么样了？皇阿玛……他准了？”

承祜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将他拉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这才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的圣旨，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案几上。

胤礽的目光，瞬间被那刺目的颜色攫住。

“皇阿玛命我节制东南沿海水师，总领东征倭国一应事宜。”承祜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胤礽的心却猛地一沉，随即又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是担忧，是羡慕，还有一丝被撇下的失落。

承祜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唇角微勾，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倒了一杯热茶，推到胤礽面前，状似随意地问道：“怎么样，保成，战场刀剑无眼，风浪无情，想不想陪大哥去闯一闯？”

胤礽闻言一愣，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跟着大哥一起去东征倭国？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胤礽便立刻摇了摇头。

如今他已成婚，一走数年，未免有点舍不得。

更何况承祜不在，还需要人讨宫里那几位的欢心，他更是不能走了。

“大哥，我……我还是不去了吧。”胤礽有些赧然地低下头，“我怕是会拖累大哥。再者，我若也走了，朝中事务繁杂，皇阿玛一人也太过辛劳。”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那点儿畏难和贪恋安逸的小心思，又怎能瞒得过承祜。

承祜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见胤礽拒绝也并不失望。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承祜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失望之色，反而拿起茶杯，悠然地吹了吹浮沫，“你不去，我便只能带着果西楚克自己走了。”

“噗——咳咳咳！”

胤礽刚喝到嘴里的一口热茶，尽数喷了出来，呛得他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你……你说什么？！”胤礽顾不上擦嘴，一把抓住承祜的衣袖，满眼都是难以置信，“你带谁？果西楚克？她一个女孩子，你带她上战场？！大哥你疯了！”

“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承祜放下茶杯，眼神中带着一丝欣赏，“这三个月，她在京郊大营，骑射功夫已不输寻常将士；在太医院，缝合包扎之术，连院使都赞不绝口。她会是最好的随军医官。”

胤礽呆住了。

他这才想起，果西楚克这三个月确实神出鬼没，原来竟是在为这个做准备！

一股巨大的、被排除在外的恐慌和委屈，瞬间淹没了胤礽。

凭什么？

凭什么连果西楚克都能跟着大哥去建功立业，去看那海阔天空，而他这个亲弟弟，却要被留在京城这四方天里？

“大哥你偏心！”胤礽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你宁愿带一个妹妹，也不愿带我！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那么没用？！”

看着弟弟瞬间变成炸毛兔子的模样，承祜心中暗笑，面上却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也想带你，可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胤礽不服气地追问。

“傻弟弟，”承祜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一如既往的亲昵，说出的话却无比冷静，“带果西楚克，我可以让她扮作医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在军中。可你呢？你是大清朝仅次于我的嫡次子，你的身份，你的目标，都太大了。我能让你去扮个小兵吗？让你去做个亲卫吗？”

他收回手，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一动，就是惊天动地。朝中的索额图、明珠，后宫的皇额娘，哪一个会同意？到时候，你非但走不成，连我的计划，都可能被你搅黄了。”

胤礽被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他知道，大哥说的都是事实。

“那我能做什么？”他颓然地坐倒在软榻上，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

“你能做的，比上战场更重要。”承祜坐到他身边，语气变得郑重，“我走之后，皇阿玛必然会因为士子罢考一事，对朝堂进行一番敲打。皇额娘也会因为我执意亲征而忧心忡忡。”

“这些，都需要你在宫中周旋安抚。”

“保成，哥哥在外面开疆拓土，你在京城，就是我最稳固的后方。”

“这朝堂，才是你的战场。”

这一番话，如洪钟大吕，敲在胤礽心上。

他怔怔地看着承祜。

承祜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那双仿佛蕴含着星河的桃花眼，却透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胤礽感觉自己那点儿不甘和委屈，瞬间被一种沉甸甸的使命感所取代。

是啊，大哥是利剑，负责披荆斩棘。而他，就是剑鞘，负责守护这柄利剑的根本。

“我……我明白了，大哥。”胤礽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看到他这副模样，承祜满意地笑了。

然而，胤礽的成长似乎只维持了片刻。

他眼珠一转，忽然又凑了过来，拉着承祜的袖子，可怜兮兮地小声说：“大哥，那你出征前……今晚能跟我一起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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