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东海异变
东海，武帝城。
昔日王仙芝与天下英雄论武的城主府最高处，如今已成了一片狼藉的废墟。断壁残垣之间，却有一方相对平整的青石尚存。
青石之上，两个身影相对而坐。
一人青衫磊落，面容平静，正是陈儒。
另一人须发如戟，身材魁梧，胸口还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血迹渗出，气息虽不复巅峰时的磅礴，却依旧沉凝如山，正是重伤未愈的王仙芝。
两人中间，摆着一坛开了封的烈酒，酒香醇厚，却带着一股海风的腥咸。两只粗陶碗里，琥珀色的酒液微微荡漾。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生死相搏。气氛，竟有几分难得的……平和。
王仙芝端起酒碗，仰头灌了一大口，烈酒入喉，引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了伤口，眉头微蹙，却毫不在意。
他放下酒碗，抹了把嘴角的酒渍，目光投向远处依旧波涛汹涌的海面，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陈祭酒，这一战，王某……输得心服口服。”
陈儒也端起酒碗，轻轻呷了一口，神色淡然：“王城主武道通神，意志之坚，陈某亦感佩服。”
这话并非客套。王仙芝在绝对劣势下爆发出的战意和韧性，确实让他看到了此界武夫的极致。
王仙芝闻言，哈哈一笑，笑声豪迈，却又带着几分苍凉：“佩服？哈哈……在祭酒你那匪夷所思的力量面前，王某这微末道行，何足挂齿？”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陈儒：“不过，经此一战，王某心中，反倒豁然开朗了许多。
以往坐井观天，自以为武道已至尽头。如今方知，天外有天，道无止境！”
陈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王仙芝沉默片刻，语气渐渐变得深沉起来：“祭酒可知，王某为何坐镇这武帝城一甲子，却从不插手天下纷争，亦不称王称霸？”
陈儒抬眼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仙芝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仿佛看到了那万里江山，看到了那芸芸众生，声音中带着一种积郁已久的愤懑：
“因为王某……厌恶那狗屁的皇权！”
“厌恶那些生来高高在上，视百姓如草芥的帝王将相！”
“厌恶那套等级森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规矩！”
“更厌恶这世道，让多少心怀热血的儿郎，在所谓的‘皇权威严’面前，变得唯唯诺诺，不敢越雷池一步！连挺直腰杆做人都难！”
他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碗中酒液震荡。
“王某建立这武帝城便是希望，人，不该被那虚无的权柄永远压着！”
陈儒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放下酒碗，缓缓道：
“巧了。”
“陈某……也憎恶皇权。”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憎恶其虚伪，满口仁义道德，实则男盗女娼。”
“憎恶其腐朽，盘踞高位，吸食民脂民膏，阻碍天地新气象。”
“更憎恶其霸道，企图以一家一姓之思想，束缚天下人，扼杀万民之生机！”
陈儒的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所以，陈某要开办学宫，传屠龙术。不仅要让人有力量反抗，更要让人有智慧去思考，为何要反抗！要打破那套禁锢了世人千百年的精神枷锁！”
王仙芝闻言，猛地一拍大腿，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说得好！打破精神枷锁！”
“来！王某敬祭酒一碗！”
陈儒也端起酒碗，与王仙芝重重一碰。
“当！”
碗沿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
夜色渐深，海风带着咸腥气灌入武帝城。
陈儒与王仙芝对饮数碗，谈兴已尽，便起身告辞。
他并未多言，只是对着王仙芝微微颔首，一步踏出，身形便如青烟般消散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王仙芝独自坐在废墟青石上，望着陈儒消失的方向，又饮了几口酒，胸中块垒稍平，却也牵动了伤势，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深知自己此番伤及根本，非一朝一夕能够痊愈，便也不再强撑，起身缓步走回城主府内一间尚算完好的静室，准备运功疗伤后便歇息。
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容。他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缓缓运转玄功，试图梳理体内紊乱的气机。
然而，陈儒那几拳留下的“混乱法则”之力，如同附骨之疽，极难驱除，每每运功至关键处，便引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
折腾了约莫一个时辰，王仙芝额头已见冷汗，伤势非但未见好转，反而因强行运功而隐隐有加重的趋势。
他长叹一声，知道急也无用，只得暂时放弃，和衣躺下，准备先行休息，待明日再作打算。
连日激战加上重伤疲惫，王仙芝很快便沉沉睡去。呼吸粗重，眉头紧锁，显然即便在睡梦中，身体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然而，就在他睡得最深最沉之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空间被无形之力拨动的颤鸣，在寂静的室内响起。
静室角落的阴影处，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道模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毫无征兆地浮现而出！
此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气息全无，连烛火的光芒照到他身上，都似乎被吞噬了一般，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就在这身影出现的刹那——
“唰！”
原本沉睡中的王仙芝，双眼猛地睁开！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如同鹰隼般锐利冰冷的精光！
他整个人如同受惊的猛虎，瞬间从床榻上弹射而起，稳稳落地，目光如两道实质的闪电，死死锁定在角落那道突然出现的黑影之上！
他虽重伤在身，但身为武道巅峰强者的本能警觉，早已深入骨髓！即便是在沉睡中，对危险的感知也未曾有丝毫放松！
“谁？！”
王仙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和凛冽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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