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血影归途

黑暗如同实质，压迫着豆子的每一次呼吸。他踉跄前行，背后的红光已彻底湮灭，只剩下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漆黑。肩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手臂摆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额头的血迹凝固了，和汗水、灰尘黏在一起，糊住了部分视线。寒冷开始从湿透的衣物和冰冷的岩壁渗透进来，与失血带来的虚弱感交织，像无形的蛛网缠绕着他，要将他拖入永恒的沉睡。

但他不敢停。耳朵始终竖起着，捕捉着身后任何一丝异响——那金属栅栏的呻吟，那令人牙酸的嘶嘶声是否逼近？幸运的是，除了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跳，以及远处永恒的水滴声，暂无他响。那怪物似乎真的被暂时阻挡了。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时间在绝对的黑暗里失去了刻度。脚下的路时而崎岖，时而湿滑。有几次他差点被突出的岩石绊倒，或是一脚踩进冰冷的浅水坑，溅起的泥水让他更加狼狈。赤手空拳，失去方向，他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在巨大的地下迷宫里盲目冲撞。

绝望再次悄然滋生。就算暂时摆脱了那触手怪物，他又能在这里支撑多久？伤口感染、脱水、饥饿，或者仅仅是体力耗尽倒下，任何一样都能要了他的命。

“丽媚……队长……”  他在心里无声地呼唤，这个名字成了黑暗中唯一的精神支柱。队伍失散了，其他人是生是死？队长她……是否也在这片绝望的黑暗里挣扎？

就在意志力即将被疲惫和伤痛击垮的边缘，他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当”一声金属轻响。不是石头的声音。

豆子心中一凛，立刻蹲下身，忍着疼痛在黑暗中摸索。手指触碰到冰冷、坚硬的金属，长条状，带有熟悉的曲线和结构——是他的那支扭曲的步枪！虽然枪身弯折，几乎报废，但握在手里，至少提供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以及……一点点作为士兵的尊严。

他紧紧攥住这截冰冷的废铁，将其当作探路的棍子和最后的精神慰藉，继续前进。

通道开始出现微弱的改变。空气不再是单纯的腐臭和潮湿，隐隐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和机油的味道？而且，脚下的地面似乎也变得相对平整了一些，像是有人工修整过的痕迹。

他更加小心，放轻脚步，将“步枪棍”横在身前。转过一个弯道，前方极远处，似乎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生物发光的、稳定的惨白色光芒。

是出口？还是另一种危险？

豆子心脏狂跳，压抑住立刻冲过去的冲动，贴着岩壁，借助地面起伏的阴影，一点点谨慎地靠近。光芒来自一个相对宽敞的洞穴分支入口，那白光像是从里面透出来的。

他悄悄探头向内望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洞窟，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墙壁上镶嵌着老旧的、灯罩破裂的应急灯，正是它们发出了那惨白而稳定的光。洞窟中央的地面相对干净，散落着一些破损的板条箱和废弃物。而在洞窟的另一头，靠近内侧岩壁的地方，一个人影正背对着他，半跪在地上，似乎在检查着什么。

那人穿着一身熟悉的、沾染了污渍和破损的作战服，身形矫健，短发利落。即使只是一个背影，豆子也瞬间认了出来——

“队长！”  嘶哑的声音几乎不受控制地从他干裂的喉咙里挤出来。

那人影猛地一震，迅速转身，手中一把军刀瞬间扬起，动作干净利落，充满了警觉。当她看清倚在洞口、浑身血迹、狼狈不堪的豆子时，那双即使在惨白灯光下也依旧锐利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是如释重负的惊喜。

“豆子？！”  丽媚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沉稳，“你还活着！”

她立刻收刀起身，快步走了过来，目光迅速而专业地扫过豆子全身，尤其是在他受伤的肩膀和额头停留了片刻。“伤得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她一边问，一边伸手扶住几乎要脱力的豆子。

“死不了……”  豆子借力站稳，感受到队长手臂传来的坚实力量，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强烈的虚脱感席卷而来，“怪物……后面有……”

“我知道，我听到了动静，还有那声巨响。”  丽媚打断他，语气凝重，“我也遇到了麻烦，刚摆脱不久。这里不能久留，那东西可能不止一个，或者有别的。”  她指了指洞窟内侧，“我发现了一点东西，像是旧基地的残骸，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信息或者出路。”

豆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才注意到那里岩壁上有扇半掩着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门，门轴似乎卡死了，只留下一条缝隙。丽媚刚才正是在检查那扇门。

“其他人呢？”  豆子喘着气问。

丽媚眼神一暗，摇了摇头：“失散了。我最后看到老烟被逼向了另一条岔路，情况……不乐观。我们现在只能先确保自己活下去，再想办法。”

她扶着豆子走到那扇金属门前。“帮我一把，看看能不能弄开它。里面可能有补给，或者地图。”

豆子点头，将扭曲的步枪靠在墙边，和丽媚一起用力推那扇沉重的门。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在寂静的洞窟里格外响亮。两人用尽全力，终于将门推开了一个足以让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门后是一片更深的黑暗，带着陈腐的金属和灰尘气味。

丽媚从腿袋里掏出一根荧光棒，掰亮后扔了进去。幽绿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似乎是一条狭窄的、布满管道的通道。

“跟紧我。”  丽媚压低声音，率先侧身钻了进去，军刀反握在手，动作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豆子深吸一口气，抓起他的“步枪棍”，紧随其后。

在钻入通道前，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那片黑暗。摆脱了触手怪物，找到了队长，这无疑是绝境中的曙光。但前方这未知的、弥漫着陈旧死亡气息的通道，以及队长眼中那从未消散的凝重，都提醒着他——危险远未结束。他们的逃亡，才刚刚进入下一个更加莫测的阶段。那惨白的应急灯光，在他身后拉长了两道相互依偎、却又各自紧绷的影子，投入了前方更深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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