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黑暗中脉搏

死里逃生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更沉重的现实压得粉碎。

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包裹着每一个人。空气中弥漫着硝石般的尘土味、淡蓝色水汽残留的刺鼻酸味，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和恐惧的味道。短暂的死寂之后，压抑的呻吟声、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还有那无法抑制的、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交织回荡，放大着每个人心中的惶恐。“点……点灯，还有能用的火折子吗？”王飞的声音嘶哑不堪，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力竭。

摸索声响起，片刻，一点微弱如豆的火光挣扎着亮起，是阿牛。他半边脸被岩石擦破，鲜血混着尘土凝成黑红色的硬痂，但他握着火折子的手却异常稳定。微光驱散了咫尺的黑暗，映照出周围一张张惊魂未定、惨白如纸的脸。

他们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条天然形成的溶洞通道，比外面的溶洞狭窄许多，脚下是潮湿的岩石，不远处传来清晰的潺潺流水声，提示着那条地下河的存在。

“石头！你的手！”丽媚惊呼道，借着微光，她看到石头左臂的衣袖已经被腐蚀殆尽，小臂上一片血肉模糊，伤口边缘泛着不祥的焦黑色，还在微微冒着白烟。

石头靠坐在岩壁上，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咬得发白，却还是摇了摇头：“没……没事，皮外伤，还死不了。”

翠姑挣扎着从自己破烂的衣襟上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寨老取出随身携带的、所剩无几的清水，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清水触碰到腐蚀伤处，石头浑身猛地一颤，喉间溢出压抑的痛哼。

“我们……我们这是在哪？”小山东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蜷缩在阿牛身边，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冲击波，那“泉眼之主”冰冷残酷的复眼，已经成了他此生难以磨灭的梦魇。

王飞环顾四周，通道一端已被彻底堵死，巨大的碎石严丝合缝，连一丝光都透不过来。他走到另一端，侧耳倾听，除了流水声，再无其他动静。

“退路没了。”他沉声宣布，声音在通道里激起轻微的回响，“只能往前走了。”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前方是什么？是通往地面的生路，还是另一个绝境，亦或是比那“泉眼之主”更可怕的存在？没人知道。未知，在此刻比已知的恐怖更令人窒息。

丽媚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能清晰地感受到翠姑抓着她手臂的指尖仍在剧烈颤抖。她反手握住那双粗糙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她想起那“泉眼之主”躯体上散发淡蓝幽光的诡异纹路，想起那几乎将灵魂都冻结的凝视，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那不仅仅是怪物，那更像是一种古老而邪恶的力量，是这片诡异土地孕育出的灾厄之源。他们真的能逃出去吗？

“活着就好……”丽媚喃喃自语，更像是一种自我催眠，“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阿牛举着火折子，走到王飞身边，低声道：“飞哥，我探探路？”

王飞点了点头，叮嘱道：“小心，别走远，注意脚下和水声。”

阿牛举着那点微弱的光亮，小心翼翼地沿着通道向前摸索了十几米，身影渐渐被前方的黑暗吞噬。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只能听到那地下河的水声似乎越来越清晰，哗啦啦的，像是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终于，阿牛的脚步声返回，他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奇怪，混合着凝重与一丝……难以置信。

“前面，”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通道变宽了，下面是一条暗河，水是活的。但是……河岸两边，有些……东西。”

“什么东西？”王飞心头一紧。

“说不清，”阿牛摇了摇头，“像是……人工修过的痕迹，还有一些奇怪的石头堆砌。”

人工痕迹？在这深入地底，充斥着怪物的绝地？

一股莫名的不安攫住了所有人。但此刻，他们已无路可退。

“走。”王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做出了决定，“互相搀扶，伤员走中间，阿牛、石头（他看了一眼勉强站起的石头），我们几个断后。”

队伍再次蠕动起来，拖着疲惫、伤痛和沉重的步伐，向着传来水声和未知的黑暗深处，蹒跚前行。

微弱的火光摇曳着，勉强照亮脚下崎岖不平的路。水流声越来越响，逐渐充斥了整个耳膜，仿佛这黑暗本身拥有着奔腾的脉搏。而那脉搏的尽头，等待着他们的，是救赎，还是更深沉的绝望？

丽媚紧紧握着翠姑的手，一步一顿地走着。她能感觉到，脚下的路正在向下倾斜，通往那未知的、奔流不息的地底之水。她的心脏，也跟着那轰鸣的水声，一起剧烈地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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