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泥泞甬道

王飞那一声怒吼的余威似乎仍在狭窄的甬道中震荡，但那诡异的吟唱声仅仅停滞了数息，便以更汹涌、更密集的姿态反扑回来。这一次，它不再仅仅是萦绕在耳边，更像是直接从颅骨内部响起，搅动着脑髓，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恐惧与妄念。

“呃……”阿牛发出一声闷哼，巨大的身躯晃了晃，不得不伸手扶住石壁，“他娘的……这鬼声音……头要炸了……”

小山东的啜泣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显然也在拼命抵抗着声音的侵蚀。翠姑更是双腿发软，几乎完全挂在了丽媚身上。

而寨老，他的状态最为诡异。他不再胡言乱语，反而安静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只是那双在黑暗中本该看不见的眼睛，却让人感觉正直勾勾地“望”着吟唱传来的方向，嘴里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附和着那古老的、不祥的调子。

王飞感到的压力最大，那声音仿佛有针对性一般，一股脑地向他涌来，试图瓦解他的意志，让他陷入疯狂与绝望。同时，他还要分神照顾几乎失去意识的石头，以及……感受着身后丽媚那紧紧拽住他衣角的、传递着无声依赖与恐惧的手。

“不能停！”王飞从牙缝里挤出命令，他的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混着石屑淌下，“往前走！这鬼东西就是想让我们停下来！”

他几乎是拖着石头，强行迈步。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泥沼中，既要抵抗物理上的阻力，更要对抗精神上的侵蚀。

就在众人几乎要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垮时，前方的阿牛突然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呼：“飞哥！前面……前面好像有光？！”

这一声如同强心剂，瞬间注入了每个人濒临崩溃的心神。

“光？真的有光？”小山东猛地抬起头，努力向黑暗中“望去”。

就连意识模糊的石头，也似乎动了动。

王飞精神一振，凝神向前方看去。果然，在极远的、甬道似乎拐弯的地方，一点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般的光晕隐约可见。那光并非温暖的橘黄，而是带着一种幽冷的、近乎惨白的色泽，但在绝对的黑暗里，这一点光无疑代表着某种希望，或者说，是某种变化。

“小心点，阿牛，慢些靠近。”王飞压下心中的悸动，谨慎地提醒。在这诡异的地方，任何异常都可能伴随着致命的危险。

队伍的速度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求生的本能驱赶着疲惫。那点光晕随着他们的靠近，逐渐变得清晰了一些，但仍然微弱，稳定地散发着幽白的光芒，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区域——那似乎是一个更为开阔的洞口。

吟唱声在他们看到光之后，变得更加急促和尖锐，充满了警告和恐吓的意味，仿佛在极力阻止他们靠近。

寨老突然激动起来，他挣脱了小山东的搀扶，向前踉跄了几步，嘶声道：“不能去！那是……那是引魂光！是山鬼娘娘指引祭品去的方向！去了就回不来了！”

他的话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确信。

小山东吓得一把又抓住他：“寨老！你别乱说！”

阿牛也犹豫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王飞：“飞哥，这……”

希望与恐惧再次交织。那光是出路，还是陷阱？

王飞死死盯着那点幽光，又感受了一下背上石头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以及身后丽媚那几乎要掐进他肉里的手指。他没有退路。停下来，石头会死，所有人也可能在这无尽的黑暗和精神折磨中崩溃。前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哪怕是通往另一个险地。

“我们没有选择。”王飞的声音低沉而决绝，“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一闯！阿牛，继续前进，加倍小心！”

“好！”阿牛一咬牙，再次迈步。

越靠近那洞口，吟唱声就越发刺耳，像是无数根针扎进鼓膜。寨老开始奋力挣扎，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似乎对那光芒恐惧到了极点。

终于，他们来到了洞口。那幽白的光芒正是从洞内散发出来，并不强烈，但足以让他们勉强看清彼此苍白而惊恐的脸，以及洞内的大致轮廓。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远比他们走过的任何甬道都要宽阔。洞穴的中央，竟然矗立着几尊模糊的、扭曲的石像，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而光芒的来源，则是散布在洞穴顶部和墙壁上的一些会发光的苔藓或者矿石，它们共同营造出一种幽冥般的光晕。

而在他们正对面，洞穴的另一端，隐约可见另一个黑黢黢的出口！

生路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还没等他们感到欣喜，异变陡生！

一直挣扎的寨老，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彻底挣脱了小山东，他没有冲向那可能的生路，反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朝着洞穴中央那几尊诡异的石像扑了过去，速度快得惊人！

“寨老！”小山东惊骇大叫。

几乎在同一时间，王飞背上的石头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异响，一直勉强维持的呼吸骤然变得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

前有寨老失控扑向未知的危险石像，后有兄弟命悬一线。

王飞的瞳孔骤然收缩。

“阿牛！看住寨老！”他厉声吼道，同时小心翼翼地将石头从背上放下，平放在地上，“石头！石头！撑住！”

丽媚也惊呼一声，扑到石头另一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

那幽白的冷光笼罩在每个人身上，将他们的恐惧、决绝和绝望都清晰地勾勒出来。洞穴中央，寨老的身影已经没入了石像的阴影之中，而那诡异的吟唱声，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仿佛一场献祭仪式的高潮，正伴随着寨老的疯狂和石头的濒死，缓缓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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