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如影随形-

新的甬道比来时的更加狭窄、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菌类腐败的气息。身后那片幽白的光芒被曲折的岩壁挡住，只留下一点微弱的反光，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包裹了他们。

阿牛点亮了最后一把备用的火折子，昏黄跳动的火光成了这无尽黑暗里唯一脆弱的光源，勉强照亮脚下不足丈许的崎岖路面。火光将每个人的影子投在嶙峋的石壁上，张牙舞爪，仿佛有生命般跟着他们移动。

“刚才……刚才那声音，你们听到了吗？”小山东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紧紧挨着阿牛，几乎要贴上去。

“是风声吧？这鬼地方肯定有缝隙……”阿牛瓮声瓮气地回答，试图安慰同伴，也安慰自己，但他紧握着火折子的、指节发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那声音太清晰了，根本不像是风声。

丽媚扶着翠姑，后者虽然醒了，但眼神空洞，全靠丽媚搀扶才能移动。丽媚的脸色同样苍白，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已被岩石阻隔的来路，低声道：“别自己吓自己，寨老他……我们已经离开了。”

王飞沉默地背着石头，他的感官提升到了极限。耳朵捕捉着除了他们脚步声和呼吸声外任何一丝异响，皮肤感受着空气最细微的流动。那一声似有似无的“嗬”声，像一根冰冷的针，刺进了他的脑海。他不相信那是错觉。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背上石头的呼吸似乎又变得稍微顺畅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那种生命逐渐流逝的可怕感觉确实停止了，甚至……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回升。这变化与寨老的石化、吟唱的停止几乎同步，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联系。是献祭？还是触碰石像本身，改变了什么？

“都打起精神！”王飞压低声音，语气不容置疑，“不管那是什么，往前走，找到出路，才是唯一的生路。”

甬道向下倾斜，越来越湿滑，石壁上开始出现黏糊糊的苔藓，头顶不时滴下冰冷的水珠，落在脖颈上，激起一阵寒颤。火折子的光芒在潮湿的空气里显得越发暗淡，随时可能熄灭。

寂静变成了另一种折磨。之前的吟唱虽然诡异，但至少存在一种“背景音”，而现在，死寂放大了所有细微的声响——心跳声、衣袂摩擦声、牙齿打颤声，都清晰可闻。而在这片死寂之下，仿佛潜藏着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窥伺。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甬道似乎开阔了一些。阿牛举高火折子，火光摇曳，勉强照出这是一个不大的溶洞腔室，洞顶垂下一些钟乳石，地上也生长着一些低矮的石笋。

“歇……歇会儿吧？”小山东喘着气，他的体力几乎透支。

王飞刚要点头，目光却猛地一凝，死死盯住了洞穴一侧的石壁。

“阿牛，火。”

阿牛会意，将火折子凑近。

只见那片石壁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颜色更深的湿滑苔藓。而在那苔藓之上，赫然印着几个模糊的、带着泥污的脚印！

脚印不大，甚至有些秀气，绝非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留下的。而且，脚印指向的方向，与他们前进的方向一致，深入洞穴更深处。

“有人先我们一步进来了？”阿牛失声道。

王飞蹲下身，仔细查看。脚印很新，泥污尚未干透。他伸出手指，轻轻抹过脚印边缘的苔藓，一种滑腻冰冷的感觉传来。

“不是我们的人。”王飞的声音低沉，“这脚印……太‘干净’了。”

众人不解。

丽媚却突然明白了王飞的意思，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飞哥是说……这脚印的主人，好像……没遇到任何麻烦？”  他们一路奔逃，跌跌撞撞，身上、鞋上早已沾满了各种污渍、擦痕，甚至还有石头呕出的黑血。可这脚印，虽然带着泥污，却显得很“完整”，没有慌乱奔跑的拖沓痕迹，更像是……从容不迫地走过去的。

在这诡异莫测的地下洞穴里，一个独行的、从容的“先来者”？

这比直接看到怪物更让人心底发毛。

“是寨子里的其他人吗？”小山东抱着一丝希望。

王飞摇了摇头，寨子里都是山民，脚印不会是这样的。而且，如果他们能找到这里，为何不回去报信？

一种比面对已知危险更深的恐惧攫住了所有人——未知的，潜藏在黑暗中的“存在”。

就在这时，火折子噗地一声，爆开一个最后的火星，彻底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啊！”小山东和翠姑几乎同时发出短促的惊叫。

“别慌！”王飞低吼，但自己的心跳也漏了一拍。他紧紧抓住背上的石头，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柴刀——那几乎成了他唯一的依仗。

黑暗中，视觉失效，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听到身边同伴们粗重压抑的呼吸，能闻到那浓郁的土腥和腐败气息，能感觉到脚下地面的湿滑和冰冷。

还有……一种极其轻微的、若有若无的……摩擦声。

嘶啦……嘶啦……

像是某种柔软的东西拖过潮湿的地面，又像是干燥的皮肤在摩擦岩石。声音很轻，很慢，断断续续，来自他们的后方，来自他们刚刚走过的甬道。

不是脚步声，绝对不是！

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不疾不徐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阿牛已经拔出了他的砍刀，挡在众人前面，虽然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丽媚将翠姑护在身后，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王飞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面对着来时的方向，将石头护在身后最深的阴影里。

那嘶啦声……停在了他们刚才停留的洞穴入口处。

它，就在那里。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寂静中，只有那仿佛近在咫尺的、无形的注视，和一颗颗即将跳出胸腔的心脏。

它是什么？是石像里出来的东西？是寨老变的？还是这洞穴本身孕育的古老邪物？

没有人知道。

他们就像掉入蛛网的虫子，被无尽的黑暗和未知的恐怖层层包裹，动弹不得。

紧接着，那嘶啦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它越过了入口，进入了这个腔室，正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缓慢地、坚定地……移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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