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乱披风
索托城，位于巴拉克王国境内，因其繁华与便利的交通，成为周边魂师汇聚的重要城市。
高大的城墙，熙攘的人流，各式各样的商铺与魂师用品店林立，空气中弥漫着活力与喧嚣，与死亡之海的死寂荒凉截然不同。
唐三与阿美尔一路走走停停，品尝着各地小吃，欣赏着不同于沙漠的风土人情，倒像是姐弟二人寻常的出游，暂时将修炼与未来的纷扰抛在了脑后。
“报名还有几日，不必着急。”
阿美尔咬着一种当地特产的甜糯糕，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先寻个地方，把那些小玩意儿捣鼓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她指的是唐三一直心心念念要打造的几种唐门暗器。
唐三点头：“正有此意。之前姐姐给的那块‘紫晶噬毒矿’，毒性奇特，正好用于炼制几样特殊的破甲针和毒蒺藜。”
两人寻了处口碑不错的铁匠铺租下。
炉火燃起，风箱呼啦作响，唐三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布满旧伤痕却充满力量的小臂，熟练地夹起那块泛着不祥紫光的矿石，投入炉中煅烧。
这些年他被阿美尔养的很好，除去修炼时阿美尔‘铁面石心冷酷无情’以外，旁的事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
这暗器的打造要花费太多精力与金钱，许多珍稀矿石更是有价无市。
但阿美尔总能为他源源不断的提供，虽然唐三没有问她是怎么得来的，但他知道这其中要花费的工夫肯定不同寻常。
但阿美尔一点儿也不嫌麻烦。
她明明是那样一个懒散的人。
但却愿意全力支持唐三的“课外兴趣爱好”，让他怎么能不动容。
这种全然被人宠爱甚至溺爱的感觉，给了唐三全然的自我肯定和变强的决心。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很快有节奏地响起。唐三全神贯注，玄玉手隔绝高温，小锤精准地落在烧红的矿石上，溅起一簇簇火星。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虽只是基础的锻造，却已隐隐透出大家风范。
阿美尔抱臂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又蹙起眉头。
她忽然想起，当年与唐昊两兄弟、阿银游历大陆时，曾见过昊天宗的人打铁，那锤法…似乎名为“乱披风”？
据说是一种能将力量层层叠加、发挥出极致破坏力的秘技，极其适合昊天锤这种重型武魂，对锤炼金属、锻造器胚更是有奇效。
若是小三能学会…对他将来驾驭昊天锤，以及打造这些精巧暗器，必定大有裨益。
可她并非昊天宗之人，对此锤法也只是见过其形，未解其神，根本无从教起。
正暗自苦恼间，她瞥见唐三因持续发力而微微汗湿的额角，心中一动。
“小三，我出去逛逛，买些吃的。”她找了个借口溜出铁匠铺，想着或许能在城里淘到些关于锻造的古籍或遇到些隐世的匠人，打听一下乱披风锤法的消息。
索托城很大，人流如织。阿美尔看似随意闲逛，紫眸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沿途的兵器铺和旧书店。
行至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时，她脚步猛地一顿，敏锐地感知到巷内传来几道隐晦却充满敌意的魂力波动，以及一股…极其微弱、却让她莫名熟悉的沉凝气息，那气息中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与紊乱。
鬼使神差地，她拐进了巷子。
巷子深处，三个穿着普通魂师服饰、眼神却异常锐利的男子，正呈品字形围着一个倚靠在墙角、衣衫褴褛、帽檐压得极低的高大身影。
那身影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呼吸粗重，却依旧挺直着脊梁，一股无形的压抑气势弥漫开来，让那三人不敢轻易上前。
“啧，武魂殿的走狗，又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阿美尔撇撇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巷中四人耳中。
那三名“佣兵”脸色一变，猛地回头，眼中杀机毕露：“什么人？少管闲事！”
而那倚着墙的高大身影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微微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写满沧桑与疲惫，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当看清来者是那个记忆中的紫眸女童时，他眼中爆发出极复杂的光芒。
正是唐昊。
阿美尔紫眸扫过唐昊苍白的脸色和身上几处隐现的血迹，冷哼一声：“废物，混成这样。”
那三名武魂殿探子见被识破，互相对视一眼，魂力瞬间爆发，竟都是魂圣级别！
同时扑向阿美尔，意图灭口！
“找死。”阿美尔眼神一冷，甚至懒得亮魂环，身形如同鬼魅。
那三名魂圣前冲的身形骤然僵住，脸上瞬间蒙上一层诡异的灰紫色，瞳孔放大，一声未吭便软软倒地，气息全无。
唐昊瞳孔骤缩，看着阿美尔轻描淡写瞬杀三名魂圣，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这就是巅峰斗罗。
这就是半神！
阿美尔处理完杂鱼，这才走到唐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还能动吗？能动就跟我走，想死也别死在这脏兮兮的巷子里，本大王才不会给你收尸……平白污了小三的眼。”
听到“小三”这个名字，唐昊浑身剧震，猛地抓住墙角，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小三…他还好吗？”
“哼，托某人的福，还没死。”阿美尔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但还是甩出一小瓶药剂，“喝了，暂时压住你的伤。跟我来。”
她转身走出巷子。
唐昊毫不犹豫地吞下药剂，感觉一股温和却强大的能量迅速抚平了体内翻腾的气血，伤势暂时被压制。
他压下心中的万千情绪，踉跄却又坚定地跟上阿美尔的脚步。
阿美尔将他带到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要了个僻静的包间。
关上门，阿美尔自顾自坐下，倒了杯酒，也不看唐昊，仿佛自言自语般，开始讲述这些年关于唐三的一切。
从圣魂村到星斗大森林，到死亡之海的五年磨砺，到双生武魂的觉醒，到沙漠古城的冒险，到获取变异魂环的惊险，再到如今唐三的成长与进步……
几乎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反正唐昊缺席这么久，补课也补不回来，还不是她说什么他听什么。
她语气平淡，甚至带着几分嘲讽，但唐昊却听得心如刀绞，又欣慰不已。
他听到儿子在死亡之海中一次次濒死又爬起的坚韧，听到他获取魂环时的惊险与机遇，听到他如今已是三十三级魂尊，心性坚韧，天赋卓绝。
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一次次泛红，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是他，是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让儿子吃了那么多苦！而又是眼前这个看似幼小的女子，在他最颓废无能的时候，代替他守护了阿银留下的孩子，并将他培养得如此优秀！
巨大的愧疚与感激几乎将他淹没。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阿美尔，这个看似只有八岁的女童，深深鞠了一躬：“阿美尔…谢谢你！”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贴身处，摸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他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一枚鸽蛋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一种深邃混沌色泽的奇异珠子。
珠子表面没有任何光泽，却仿佛能吞噬周围所有的光线，隐隐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
“此物名‘修罗泪’。”
唐昊的声音带着无比的郑重，“并非魂骨，也非魂导器…据我父亲说，这是我祖父早年游历大陆时，于一处上古遗迹中偶然所得，具体来历已不可考。
它无法直接提升魂力，但其内蕴含一丝极其原始的混沌能量，能潜移默化地滋养灵魂本源，壮大精神力，甚至对感悟天地规则有一丝微乎其微的助益。
这是我昊天宗传承之物，也是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了。今日赠予你，聊表谢意，万望…不要推辞。”
阿美尔紫眸落在那“修罗泪”上，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她能感觉到这珠子内蕴含的那丝本源力量的非凡，虽极其微弱，却层次极高，对她这等存在而言，或许比十万年魂骨更有吸引力。
她别别扭扭地接过珠子，触手一片温凉，哼了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随手将珠子收起。
收起珠子，她想到唐三的修炼，又道：“对了，小三现在正在学打铁，我看他那锤法稀松平常。我记得你们昊天宗有种‘乱披风锤法’似乎还行，你能不能去指导一下？”
唐昊闻言，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
他声音苦涩：“我如何去见他？他或许早已知道，当年是我默许甚至…期盼着你将他带走。他会不会恨我？”
阿美尔简直无语望天，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唐昊！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家小三是那种不识大体、小心眼记仇的孩子吗？他比你这当老子的通透多了！少废话，跟我走！”
说罢，不由分说，直接拉着忐忑不安的唐昊回到了铁匠铺。
铁匠铺内，唐三刚完成一轮锤炼，正在擦拭汗水。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姐姐，你回……”
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越过阿美尔，落在了她身后那个高大、落魄、却无比熟悉的身影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唐三手中的毛巾掉落在地。他怔怔地看着那张写满风霜、愧疚与紧张的脸庞，那双与他相似的眼眸中翻涌着太多他无法瞬间解读的情绪。
父亲……
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卡在喉咙里，一时竟无法喊出。
唐昊更是紧张得手足无措，嘴唇哆嗦着，同样说不出一个字。阔别数年，儿子已长大这么多，蓄了长发，气质沉静，目光锐利。
那眉眼间，既有阿银的柔和，更有他年轻时的倔强。
父子重逢，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却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阿美尔看不下去，上前一巴掌拍在唐三后背：“发什么呆？你爹来看你了！还不叫人！”
又瞪向唐昊：“还有你！杵着当木头呢？儿子给你培养得这么好，连句夸奖都没有？”
唐三被拍得一个趔趄，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上前一步，对着唐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父亲。”
没有质问，没有怨恨，只有一声久别重逢的、克制而郑重的称呼。
唐昊猛地上前，一把扶起唐三，粗糙的大手紧紧抓住儿子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好孩子…你长大了。”
阿美尔在一旁看着，撇撇嘴，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冰层打破，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唐昊得知唐三想学乱披风锤法，自然是倾囊相授。
接下来的日子，铁匠铺里终日响彻着密集而富有韵律的敲击声。
唐昊亲自示范，将乱披风锤法的发力技巧、气血运行、借力打力的精髓一一传授。唐三悟性极高，身体根基又打得无比牢固，学起来进步神速。
唐昊越教越是心惊。
他发现唐三的身体强度、力量掌控和耐力，远超同阶魂师，甚至堪比一些魂宗！
每一次挥锤，都能完美地承接并叠加上一锤的力量，九九八十一锤叠加下来，那最后的爆发力，连他看了都暗自点头。
“小三，你这身体…”唐昊忍不住问道。
唐三一边挥汗如雨地练习，一边平静地回答：“是姐姐用各种药草和魂兽精华为我打熬的，死亡之海的环境也锤炼了体魄。”
他将一切功劳都归于阿美尔，只字不提自己在那炼狱中所承受的非人痛苦。
唐昊闻言，对阿美尔的感激之情更是无以复加。
父子二人一个教得用心，一个学得刻苦，关系在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中迅速回暖，其乐融融。
然而，就在唐三即将彻底掌握乱披风锤法精髓之时，阿美尔的身体，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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