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与你同去！

于是，姜弥只是维持着那隔绝内外的屏障，默默承受着、化解着镜流那狂风暴雨般、不知疲倦的疯狂攻击。他将所有逸散的能量波动牢牢锁死在这方寸之地，任由内部的一切化为乌有。

时间在疯狂的攻击与绝对的防御中悄然流逝。窗外，罗浮的人造天光已悄然模拟出黎明将至的鱼肚白。

镜流不知疲倦地攻击了整整一夜。

终于，当又一记仿佛能劈开星辰的冰蓝剑罡轰击在姜弥身前的无形壁垒上，如同雪崩般溃散之后，镜流那狂暴的身影出现了一丝凝滞。

那汹涌澎湃、仿佛无穷无尽的疯狂能量，似乎终于宣泄到了一个临界点。她周身的暴虐气息开始如潮水般缓缓退去，虽然依旧冰冷刺骨，却少了几分毁灭一切的癫狂，多了几分力竭后的虚浮与茫然。

那双空洞冰蓝的眼眸中，疯狂的血色逐渐褪去，一丝极淡的、属于“镜流”本身的理智与痛苦，开始艰难地重新凝聚。

姜弥知道，时机已至。

他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抹柔和而纯粹的金绿色光芒——那是源于「药师」的、最本源的丰饶神力，蕴含着无限生机与慈悲。

这力量若作用于寻常丰饶民或孽物，自是助长其凶焰。但对于因承受过多丰饶赐福而堕入魔阴的仙舟人而言，这至纯的生命能量，若能以正确的方式引导，反而能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抚平那因力量暴走而扭曲的生命脉络，暂时压制那躁动的魔阴。

“得罪了。”姜弥轻声说道，指尖那点金绿光芒如同跨越空间般，轻轻点向镜流的眉心。

镜流身体本能地一颤，似乎想要抗拒，但那光芒中蕴含的并非恶意，而是一种温和的、令人心安的力量，如同枯木逢春，干涸的土地得到滋润。她眼中最后一丝挣扎缓缓消散，任由那金绿色的光辉涌入体内。

柔和的光晕笼罩住镜流全身。她体内那原本因魔阴身而狂暴冲突、几乎要撕裂她最后灵智的丰饶之力，在这更高位格、更纯粹的生命能量引导下，竟奇迹般地开始平复、归流。那刺骨的冰寒杀意逐渐收敛，暴虐的气息如同被驯服的野兽，缓缓蛰伏下去。

片刻之后，光芒散去。

镜流静静地站在原地，银白的长发略显凌乱，素白的衣衫上沾染着冰尘，但她那双眸子，已彻底恢复了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中，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死寂，而是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深沉的痛苦，以及……一丝劫后余生般的恍惚。更令人惊异的是，在姜弥那一道精纯丰饶神力的梳理下，她此刻的气息竟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平稳，甚至比魔阴身爆发前更加内敛深沉，仿佛暴风雨过后异常宁静的海面。

她环顾四周，看着这片被自己亲手摧毁、化为绝对虚无的领域，又看向前方安然无恙、眼神中带着关切与痛惜的姜弥，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为一声极轻的、带着沙哑的叹息。

“……多谢。”

良久，镜流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干涩与复杂。她清楚地知道，若非对方实力远超想象且一再容让，自己早已在疯狂的攻击中自我毁灭，或者引来仙舟围剿。而对方最后那一道精纯的生命能量，更是暂时抚平了她那时刻煎熬着她的魔阴之苦，这份感受，已有千年未曾有过了。

“同出苍城，不必言谢。”姜弥摇了摇头，目光真诚地看着她，“感觉可好些了？”

镜流微微颔首，目光却骤然锐利起来，紧紧盯着姜弥：“你之前说……艾利欧……你知道苍城毁灭的真相？还有……倏忽？”  即便刚刚从疯狂中恢复，那刻骨铭心的执念依旧是她意识中最核心的部分。

姜弥深吸一口气，知道是时候了。他挥手间，以神力凝聚出两个蒲团，自己先坐下，示意镜流也坐。

“此事说来话长，我所知亦并非全部，但关键之处，应无疑问。”姜弥的声音低沉下来，开始将他从艾利欧处得知、并结合自身经历推断出的真相娓娓道来。

姜弥讲述了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源头，那并非寻常的丰饶民舰队，而是「丰饶令使·倏忽」及其驱使的那颗恐怖「噬界罗睺」，讲述了倏忽如何以无上伟力撕裂星空，将那颗贪婪的妖星引向苍城，讲述了丰饶神力在倏忽手中如何化为最暴虐的毁灭工具，催生无数孽物，吞噬一切生机……

随着姜弥的讲述，镜流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些被她刻意尘封、却又无数次在梦魇中重现的画面再次清晰——遮天蔽日的阴影、坠落的星辰火雨、同袍的惨嚎、城市的崩塌、还有……那些为了救她而毅然冲向妖星、最终湮灭在光芒中的身影……

“白珩……原来……原来导致你牺牲的那场“倏忽之乱”，与苍城的毁灭，罪魁祸首竟是同一人！”

巨大的悲痛与仇恨如同毒火般灼烧着她的心脏。

千年来的追寻，千年来的痛苦，原来都指向同一个目标！

她本以为苍城的毁灭是命运的无常，是丰饶孽物的又一次常规侵袭，却从未想过，这背后竟是一位丰饶令使的亲自布局与残忍虐杀！

而倏忽，更是后来导致她失去挚友白珩、导致云上五骁分崩离析的那场大战的元凶！

新仇旧恨，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刚刚平复的心海中疯狂翻涌！那瞬间爆发的杀意，甚至让她周身刚刚平稳的气息再次出现一丝波动。

姜弥敏锐地察觉到了，立刻送过一缕平和的神力助她稳定心神。

“……我于苍城毁灭的绝望中被……某种力量救下，沉眠至今方醒。”姜弥省略了自身成为三星神令使的具体细节，只做模糊处理，“苏醒后，我唯一的目标，便是找到并彻底诛杀倏忽，告慰我苍城万千冤魂。据悉，它如今便被封印于罗浮幽囚狱底层。”

他看向镜流，眼神清澈而坚定：“这便是我的来意。”

镜流猛地抬起头，那双恢复了清明的眼眸中，此刻燃烧着的是比之前疯狂时更加冰冷、更加执拗、更加恐怖的仇恨火焰！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所有的痛苦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她缓缓站起身，周身的气息不再暴虐，却凝聚成一种近乎实质的、令人窒息的杀意与决绝。

“倏忽……”

镜流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冰冷得让周围尚未完全消散的寒意再次凝结。

“姜弥，是吗？”她看向姜弥，眼神锐利如剑，“诛杀此獠，岂能少了我？”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或商量余地，带着一种属于昔日剑首的绝对自信与不容置疑的强势。

“苍城之血债，白珩之死仇……皆系于其身！此獠，当由我亲手斩其首级，戮其神魂，令其永世不得超生！”

“我与你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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