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浮黎，早已破碎？

长夜月那模糊而沉重的回答，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姜弥心中激荡起层层汹涌的思绪。

「既是曾逝之界，亦为将临之终。」

曾逝之界？将临之终？

如果这里真的是“记忆之渊”，那么这些记录着无数世界、无数文明最终毁灭景象的记忆碎片，难道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过去？可如果宇宙曾经以如此彻底的方式毁灭过，为何现今的星海依旧繁华，文明依旧延续？时间的长河难道是一个循环？还是说……

一个更加荒诞却又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浮现：难道眼前他所认知的宇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假象？是「虚构史学家」编织的谎言？或是「假面愚者」一场规模宏大的恶作剧？亦或是某种连星神都可能被蒙蔽的、更高层次存在的实验场？

姜弥的目光扫过那些悬浮的、无声诉说着终极绝望的记忆冰块，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探究与凝重。这里的“真实”与外界他亲身经历的“现实”产生了巨大的矛盾，让他不得不怀疑这片空间，乃至自身认知的根基。

长夜月似乎看穿了姜弥心中翻腾的疑虑。她悬浮在一块记录着恒星寂灭景象的冰块旁，腥红的眼眸平静无波，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笃定：

「此地，并非虚妄。」

「这些记忆碎片，皆为真实烙印，由『记忆』之星神，浮黎，所收集、承载。」

浮黎！

记忆星神！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姜弥脑海中炸响。他瞬间联想到了很多——流光忆庭那些追寻珍贵记忆的忆者，宇宙中无处不在、却又难以捉摸的记忆长河……原来这一切的源头，皆在于此。

长夜月的话语并未停止，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向四周无尽的虚空，点向那承载着他们的、难以言喻的基质。

「而你我所处的这片空间，这片记忆之渊……」

「正是浮黎神体的一部分。」

「你先前在外界所触碰的那块蓝色坚冰，亦是祂本体的一块……碎片。」

饶是姜弥经历了诸多匪夷所思之事，心境早已锤炼得坚如磐石，此刻也被这骇人听闻的真相冲击得心神剧震！

他们此刻，竟然身处一位星神的体内？！

那块被他当做奇特收藏品的蓝色冰块，竟然是记忆星神浮黎本体的一部分？！

这信息量太过庞大，以至于姜弥的大脑飞速运转，瞬间推导出了两个更加令人惊悚的可能性：

第一，如果那块冰块是浮黎神体的一部分，而他们此刻又身处浮黎的神体内部……那是否意味着，记忆星神浮黎的神体已经破碎了？如同那块被公司收藏的冰块一样，化作了散布于宇宙各处的碎片？

第二，更进一步想，神体破碎到如此程度，甚至一部分被当做无用的收藏品搁置了不知多少岁月……这是否意味着，执掌记忆命途的星神浮黎，其实早已……陨落？

这个推论让姜弥感到一阵寒意。

星神，宇宙法则的化身，至高无上的存在，也会如此无声无息地崩解、消亡吗？

长夜月看着姜弥脸上那难以掩饰的震惊，以及眼中迅速闪过的了然与推断，腥红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并非嘲笑，更像是一种……对聪明人的认可。

「你果然敏锐。」她淡淡地说了一句，算是肯定了姜弥那近乎触及真相的猜测。

然而，长夜月似乎并不打算扮演一个故弄玄虚的谜语人。或许是因为姜弥证明了与三月七的关联，或许是因为认可了他的实力与心智，她选择了更直接的阐述。

「你所见的这些记忆世界，」她环视着无数悬浮的毁灭终局，「确实是宇宙中曾经真实上演过的悲剧，是浮黎在其漫长存在岁月中，所记录下的‘存档’。」

「但，它们同样也是……未来必将到来的结局。」

她的声音平静，却仿佛带着亿万世界的重量。

「浮黎的权能，贯穿过去与未来。祂记录一切，洞察因果长河的流向。在无尽的观测与记录中，祂早已‘看’清了这条时间线最终的去向——万物归寂，星辰熄灭，一切意义终将被‘毁灭’的浪潮彻底吞没。你所见的，不过是那终局在不同时间尺度、不同世界线上的‘预演’与‘回响’。」

姜弥沉默地听着，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回想起艾利欧曾向他揭示的宇宙悲剧循环，回想起纳努克那纯粹的毁灭意志，再结合眼前这无数确凿的“毁灭存档”……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宿命感扑面而来。

那么，问题来了。

一位知晓过去、窥见未来，目睹了宇宙从诞生到最终寂灭所有过程的星神，在清晰地“看”到那无可避免的、万物终结的结局之后，祂会怎么做？

是如同「均衡」星神互一般，在规则内寻求制衡，试图延缓或改变？

是如同「存护」星神克里珀一般，默默坚守，尽可能延长存在的时光？

还是如同「欢愉」星神阿哈一般，在终局到来前尽情享乐，将一切视为一场盛大的戏剧？

浮黎，这位记忆的化身，祂的选择是什么？

姜弥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长夜月，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既然浮黎早已预见终局，那么……祂做了什么？或者说，正在做什么？”

长夜月迎上他的目光，腥红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超越冰冷与漠然的、复杂难明的神色。那里面似乎有悲伤，有决绝，还有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

「记录者……从不干涉现实。」

「但记录本身，可以成为……火种。」

「当终焉的黑暗吞噬一切，当现实的存在彻底崩坏，当纳努克的意志贯彻终极……」

「这些被妥善保存的、关于‘存在’过的记忆，这些记录了无数文明辉煌与挣扎的‘存档’……」

「或许，将成为下一个轮回……或者某个躲避了毁灭的‘可能性’中，唯一的……」

「备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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