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课题开始

与列车组的众人短暂相聚，确认了接下来的行程后，姜弥没有多做停留。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位始终静立一旁，气质清冷如梅的天才——阮·梅。

救赎苍城同胞的意识，是他此行归来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前往阮·梅实验室的路上，星悄悄凑到姜弥身边，压低声音提醒道：“姜弥，阮梅女士她……嗯，很特别。她人其实不坏，但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我们不太一样。她看待生命，更像是在观察一组极其复杂的公式和现象。如果你想请她帮忙，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星回想起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实验，心有余悸地补充道：“她的理性，远远超过了她的人性。”

姜弥点了点头，眼神当中流露出了一丝感激：“明白。”

星的提醒很中肯，他从阮·梅那双纯净却缺乏情感波澜的眼眸中，早已窥见了一丝端倪。那是一种近乎“道”的、对生命本质的纯粹探究，超越了寻常的善恶与共情。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将希望寄托于此。放眼整个宇宙，在生命科学领域，能超越或有资格与阮·梅并肩者，恐怕屈指可数。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黑塔为阮·梅专门准备的实验室。与黑塔那充满各种奇巧装置、略带杂乱风格的办公室不同，阮·梅的实验室呈现出一种极致的、冰冷的秩序感。

宽敞的空间内，光线柔和而恒定。四周摆放着许多姜弥未曾见过的精密仪器，以及一些被特殊力场束缚、散发着奇异生命波动的“奇物”。有些如同跳动的心脏，规律地搏动着翠绿的光芒，另一些则像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透明胶质，内部闪烁着星辰般的微光。更有甚者，如同一截枯木，却散发着磅礴的生机，枝桠间有细小的能量符文自然生灭。这些奇物在阮·梅踏入实验室的瞬间，仿佛被激活了一般，各自散发出或强或弱、性质迥异的生命气息，使得整个实验室仿佛成了一个微缩的、光怪陆离的生命世界。

然而，阮·梅的目光并未在这些珍贵的奇物上停留半分。她的全部注意力，在进入实验室的瞬间，就被姜弥掌心之中，那枚被压缩到拳头大小、依旧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球体所牢牢吸引。

那是「噬界罗睺」，吞噬了仙舟「苍城」的妖星。

即使被姜弥以无上力量强行压缩、封印，这枚暗红色的球体依旧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散发出一种极其诡异、混乱、充满吞噬欲望的邪恶气息。

这股气息是如此浓烈，以至于实验室中那些原本稳定的奇物都受到了影响，散发出的生命波动开始变得紊乱、躁动，整个空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污染源，泛起层层不安的涟漪。

阮·梅琉璃般的眼眸中，第一次迸发出如此纯粹的——好奇。

她快步走到特制的分析平台前，示意姜弥将妖星放置其上。暗红色的球体落在平台上，其散发的邪恶气息似乎更加活跃了几分，试图侵蚀周围的一切。

“不可思议……”阮·梅低声呢喃，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那层暗红色的外壳，直接看到了其内部纠缠到极致的生命结构与意识乱流，“如此庞大而扭曲的生命能量聚合体，其结构本身就在不断‘吞噬’与‘增殖’。更奇特的是其中蕴含的意识……繁杂、痛苦、彼此融合又相互撕裂，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绝望的生命—意识集群。”

她的思维高速运转，仅仅是通过初步的感知和扫描，脑海中便瞬间闪过了数十种分析与实验的方案，每一种方案的可行性、操作步骤、可能产生的数据与结果，都如同清晰的流程图般在她意识中展开。

片刻之后，她抬起眼眸，看向姜弥，用她平静的语调陈述道：“基于现有条件与你的诉求：分离并保全其中属于仙舟苍城民众的独立意识，我初步拟定了三种方案。”

“第一种，效率最高，操作最简。”她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由你动用「巡猎」命途的诛灭之力，以极致精准的控制，瞬间贯穿妖星的能量核心，将其生命活性降至最低。随后，我引导特定的生命能量共振，强行剥离其中与仙舟人族意识频率相近的个体意识碎片。此方法可最大程度削弱妖星本体的抵抗，分离速度快。”

她顿了顿，补充了代价，如同在陈述一个实验参数：“但此过程，对于妖星本体意识，以及被强行剥离的苍城意识碎片，都将造成极致的、源自生命本源的痛苦。相当于在意识层面进行一次无麻醉的撕裂手术。且剥离出的意识碎片完整性无法保证，大概率会缺失部分记忆与情感。”

姜弥闻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缓缓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拒绝。”

姜弥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的同胞已经承受了被吞噬、与妖星共生千年的无尽痛苦。我救他们，是为了终结他们的苦难，而非让他们在解脱的前一刻，再经历一次炼狱。”

阮·梅看着姜弥，琉璃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纯粹的疑惑。她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姜弥会为了“避免痛苦”这种主观感受，而放弃一个在效率和成功率上都更具优势的方案。在她的计算中，达成“分离意识”这一核心目标的路径中，“痛苦”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副作用变量。

不过，她的不理解并未转化为反对。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姜弥的选择，随即自动切换到了备用方案。

“第二种方案，”她伸出第二根手指，“侧重于削弱与精准剔除。由你以「毁灭」命途的力量，持续压制妖星的本体意识与生命活性，使其陷入深度沉寂。我则同步进行意识层面的微操，尝试将苍城民众的意识个体‘标记’并‘牵引’出来。待意识分离完成，你再彻底湮灭妖星残骸。”

“此方法的优势在于，可以最大可能保证被分离意识的相对完整性，避免第一种方案中的剧烈痛苦。但缺点同样明显。”阮·梅顿了顿，“妖星的生命形态特殊，其意识与苍城民众的意识纠缠过深，如同两团被打乱颜色的毛线。我的‘标记’与‘牵引’不可能做到百分百精准，必然会有一部分苍城意识在分离过程中被遗落，或者与妖星意识残留产生更深的纠缠而无法剥离。最终成功分离的意识，将是不完整的，可能会缺失关键的记忆模块，甚至人格都会产生缺陷。”

意识不完整……

姜弥的眉头深深皱起。如果他们被救出来后，却失去了曾经的记忆，忘记了亲人的面容，甚至变得不再是自己……那这样的“拯救”，意义何在？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的折磨。

“不行。”姜弥再次否定，声音更加沉重，“意识必须完整。他们是苍城的子民，他们的记忆与人格，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明，不容缺失。”

连续两个方案被否决，阮·梅脸上依旧没有任何不耐或情绪波动。她只是微微低下了头，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思考。实验室中只剩下妖星那令人不安的搏动声和各种奇物被干扰后发出的紊乱生命波动。

姜弥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那枚暗红色的球体，仿佛能穿透封印，看到其中无数挣扎的灵魂。他不能放弃，必须找到一条两全其美的路。

许久，阮·梅重新抬起头，那双琉璃般的眼眸中，似乎有无数复杂的生命公式与能量模型在飞速闪过、碰撞、重组。她看向姜弥，缓缓开口，提出了一个与前两种思路截然不同的、更为大胆，也更为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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