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我的路

核心动力区外围，梦境与现实的夹缝在能量乱流中扭曲、呻吟。

姜弥与黑天鹅立于一片相对稳定的忆质浮岛上，脚下是奔涌的色彩乱流，头顶是因能量中断而不断塌陷、又被残余秩序之力强行弥合的破碎天空。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只有梦境崩解的低沉轰鸣，以及能量导管断裂处传来的、如同垂死巨兽喘息般的嘶啸，充当着背景音。

姜弥的目光扫过这片因他之前的行动而满目疮痍的领域。那些被强行中断能量供给后陷入昏暗、扭曲的区域，那些虽然因记忆信标而未被彻底撕碎、但依旧在恐慌中无助摇曳的普通意识光点，还有家族那响彻梦境的、将他定义为“破坏者”的冰冷通告……这一切，都如同冰冷的刻刀，在他心中镌刻下清晰的痕迹。

他……失败了。

并非败于力量不足，在与星期日的短暂对峙中，他甚至隐隐占据着力量属性的上风。他败于……后果。

败于对复杂系统强行干预所带来的、远超预期的连锁反应。

他以为凭借五星神力和精密的操作，可以像外科手术般精准切除病灶，却忘了自己挥舞的并非手术刀，而是足以撼动世界根基的巨锤。

“个人的力量，哪怕源自星神，亦有边界。”姜弥低声自语，声音在能量的嘶鸣中几不可闻，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外界不断闪烁的、代表混乱与痛苦的光影。“即使已经提前做出了防护措施，但面对一个世界的规则，我无法仅凭一己之力将其强行扭转。”

这种认知，并未带来挫败感，反而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内心深处某种潜藏的意识。

自从在苍城绝境中引动三星神之力，到后来接连获得毁灭与存护的烙印，他一路行来，虽历经艰险，但本质上，他一直在依赖这身堪称宇宙奇迹的力量。

无论是复仇倏忽，对抗纳努克，还是如今试图强行关闭匹诺康尼梦境，他首先想到的，往往是以绝对的力量去碾压、去破除。

力量本身并无对错，但过度依赖力量的心态，却会蒙蔽双眼，让人忽视更复杂、更本质的东西。

姜弥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过往的片段。

瓦尔特与他闲聊时，曾不止一次强调：“力量是工具，但驾驭工具的，是智慧与心性。蛮力或许能摧毁障碍，但唯有智慧能开辟道路。”

姬子在谈及开拓的意义时，那优雅而坚定的眼神：“阿基维利留下的，不仅仅是穿越星海的轨道，更是一种精神——去探索未知，去理解差异，去连接万物，而非简单地征服或否定。”

还有星穹列车的伙伴们，丹恒以渊博学识解析困境，三月七以纯粹乐观鼓舞士气，星以独特的“开拓”命途往往能于绝境中寻得蹊径……他们并非都拥有碾压性的力量，却总能各司其职，协同前行。

甚至，黄泉那仿佛看透一切虚无的低语，在此刻也回荡起来：“绝对的秩序，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毁灭。它毁灭的，是可能性本身。”

这些声音，如同碎片，在他心中碰撞、组合。

星期日所描绘的“秩序安宁”，那个一切按剧本运行、消除所有痛苦与意外的“永恒静滞天堂”……那真的是安宁吗？将生命固化，将情感标准化，将所有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之中，那样的世界，与一片死寂的坟墓有何区别？

这与他想要守护的，背道而驰。

他想要守护的，是星穹列车这个允许每个成员保有独特性的“家”，是苍城同胞那些等待复苏的、充满个体差异的意识，是宇宙中那些尽管充满悲剧循环、却依然不断诞生文明与希望的闪光……所有这些，都是“不确定性”的产物，都是“可能性”的具现。

守护这些，不正是他内心深处，超越个人复仇，渴望终结宇宙悲剧循环的真正动力吗？

刹那间，姜弥感觉脑海中仿佛有某种屏障被打破了，一片豁然开朗。

他的道，不在于追求某种外在的、绝对的平衡或控制——无论是强行维持五种神力的脆弱平衡，还是像星期日诱惑的那样，投入秩序的框架寻求安宁。

他的道，在于内求！

在于用这身力量，去守护那些他所珍视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可能性”本身！

去守护同伴们脸上鲜活各异的表情，去守护那些在苦难中依然挣扎向上的文明火花，去守护像星所领悟的、“钟表匠”遗志中那份对自由梦想的坚持！

“我的道……在于守护‘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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