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十年之约

翌日清晨，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尚未完全驱散石屋内夜的寒意，孟凡缓缓从深沉的打坐中苏醒。他内视己身，能清晰地“看”到体内那仅存的灵力，如同一条受伤后缓缓流淌的溪流，带着凝涩，却坚持不懈地滋养着历经剧变后疲惫的经脉。窗外，由远及近的谈笑声打破了“九九六”区域特有的沉寂，其中许晴那清脆悦耳、宛如银铃般的声音尤为突出。

他压下心头因友人到访而泛起的细微波澜，起身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石门。伴随着“嘎吱”声响，门外景象豁然开朗——

赵明宇、柳燕、孙岩、许晴四人，正站在他那仅有几丛顽强杂草点缀的狭小院落中。晨光勾勒出他们的身影，脸上都带着真挚而温暖的笑意。

“孟兄，恭喜正式入门！”赵明宇率先拱手，声音清朗。他今日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青阳宗外门弟子服，青衫如洗，玉带束腰，衬得他身形挺拔，气宇轩昂，眉宇间那份老成的沉稳似乎淡了些，透出符合年纪的少年锐气。

“孟凡，恭喜。”柳燕依旧是那般言简意赅，她穿着一身利落劲装，眼神却比往日柔和了许多，带着一丝对强者的纯粹欣赏。

孙岩大步上前，习惯性地扬起大手，随即想起孟凡后背的伤，动作在半空顿了顿，转而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洪亮笑道：“孟兄弟！我就知道你一定行！昨天斗法台上那场打得真他娘的解气！刘莽那厮，现在估计还躺着哼哼呢！”他声若洪钟，面色红润，气息饱满，显然清心丹效果极佳。

许晴站在孙岩身后，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见孟凡目光望来，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淡淡红晕。她轻盈上前，将食盒递上，声音轻柔却清晰：“孟大哥，恭喜你。这……这是我用天未亮时去后山采集的百花灵露，还有掺杂了紫纹灵谷粉做的糕点。里面加了些宁神花蕊，灵气还算充沛，希望对稳固心神、恢复身体有些微好处。”她说话时，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孟凡那依旧刺眼的灰白头发，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与感激。

看着眼前这四位在他微末之时便屡次伸出援手、共过生死的同伴，孟凡心中一股暖流淌过，悄然驱散了石屋内的清冷。他侧身将众人让进这间被他戏称为“九九六福地”的简陋石屋，笑道：“多谢诸位挂念，快请进。我这‘洞府’家徒四壁，贵在……心诚则灵？”

众人闻言皆笑。石屋确实简陋，除石榻、蒲团和壁龛外空无一物，连张凳子都欠奉。但大家也不介意，赵明宇负手而立，柳燕靠在门边，孙岩直接席地而坐，许晴则乖巧站在榻旁，气氛轻松而融洽。

“孟兄说笑了，”赵明宇摆摆手，“宗门弟子初来皆是如此，算是磨砺心性。往后修为精进，自有改善之机。”他话锋一转，神色稍正，“孟兄昨日力挫刘莽，如今在外门新晋弟子中已初露锋芒。不过，那刘莽的表兄刘焱，在器殿经营多年，修为已达炼气后期，手下笼络了一帮人，睚眦必报。你日后还需加倍谨慎。”

“多谢赵兄提醒，此事韩青师兄昨日也已提点过我。”孟凡点头。

“韩师叔？”赵明宇微微一惊，与柳燕交换了一个讶异的眼神。韩青在内门弟子中地位超然，他能亲自来见一个刚入门的外门弟子，这背后的意味，让他们对孟凡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孟凡简单说了韩青赠丹赠心得之事，略去了那些关于“投资”的暗示。

赵明宇听后，沉吟道：“韩师叔眼光独到，他既看好孟兄，自是机缘。不过，外门看似秩序井然，实则数十万弟子盘根错节，水深得很。孟兄你天赋异禀，又得韩师叔青眼，必已落入有心人眼中，日后还需步步为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金玉良言，孟凡谨记。”孟凡沉声应道。随即，他目光转向一旁正偷偷打量他神色的许晴，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说起来，许师妹，你这份贺礼倒是提醒了我一件……陈年旧事。”

许晴眨着清澈的大眼，满是茫然：“啊？孟大哥，什么事？”

孟凡故意板起脸，用手指轻敲额头，做回忆状：“我依稀记得，在黑山山脉，遭遇黑纹豹时，似乎有某位姑娘，危难之际许诺，若能救她性命，必有重谢来着？”他眼神瞟向许晴，带着促狭。

许晴先是一愣，记忆瞬间被拉回那个惊险时刻，想到自己后来那堪称“抠门”的答谢，脸颊“唰”地通红，直至耳根。“孟大哥！你……你怎么还记得！”她又羞又急，手忙脚乱地要去解储物袋，“我那时候不懂事，身上就……我现在补上！连本带利！”

看着她这副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可爱模样，连柳燕都别过脸去，肩膀微耸，赵明宇莞尔，孙岩更是拍腿大笑。

孟凡见她真急了，这才哈哈一笑，摆手道：“逗你玩的！快收起来！一块灵石就一块灵石吧，友情价了。后来坊市外那次没许诺，算我买一送一，两清了！”

许晴这才松了口气，脸颊依旧红扑扑的，嗔怪地瞪了孟凡一眼，小声嘟囔：“孟大哥你就知道取笑我……吓死我了……”模样娇憨无比，与平日清冷判若两人。

赵明宇笑着打圆场：“好了，旧账翻过。孟兄，这是我们四人凑份子准备的贺礼，务必收下。”他递过一个温润的青色玉盒。

孟凡双手接过，打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五十块晶莹剔透的下品灵石，旁边是三张灵气盎然的符箓——两张散发厚重气息的“金刚符”，一张透着轻灵之意的“神行符”。这些东西对一穷二白的他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这……太贵重了……”孟凡确实急需，但不想让他们破费太多。

“孟兄弟，你就收下吧！”孙岩大手一挥，“跟我们客气啥！要不是你，我们早就交代在黑山了！这点东西算什么！”

柳燕也淡淡道：“外门不比别处，多点防身手段，总归是好的。”

许晴也用力点头，眼神恳切。

见四人态度坚决，孟凡不再推辞，将玉盒郑重收起，抱拳一礼：“既然如此，孟凡愧领了！诸位厚谊，铭记于心！”

他想起内门之事，便问道：“对了，诸位如今已是准内门弟子，想必不久便要进入内门修行了吧？届时仙凡有别，怕是难得一见了。”

然而，听到这话，四人脸上却露出一丝混合着无奈与凝重的苦笑。

柳燕轻轻摇头，开口道：“孟凡，你有所不知。‘准内门弟子’并非直接进入内门。”

许晴轻声详细解释：“宗门祖制规定，所有弟子皆需在外门历练，并通过十年一度的‘内门选拔大比’，方能正式晋升。我们所谓的‘准内门’，只是意味着在下次大比中，无需参与前几轮残酷的海选，可以直接进入最终擂台考核。并且，最终考核的难度和对战安排，会比从数十万外门弟子中杀上来的普通弟子……相对容易一些。”她在“相对”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孙岩瓮声瓮气地补充，语气带着清醒的无奈：“说白了，就是宗门给开了个小后门，少打几轮要命的海选，决赛对手可能也弱一点。但想真正踏进内门，最后那几关擂台，还得靠真刀真枪打进去！输了，一样得滚回来再等十年！我们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备战这决定命运的大比！”

孟凡恍然。原来这“准内门”身份更像是一张珍贵的“决赛圈直通卡”，避免了前期惨烈消耗，但想最终夺魁，依旧要靠绝对硬实力！而赵明宇他们，正站在这决定未来道途的十字路口，压力如山。

“原来诸位此次是为这等大事而来。”孟凡神色肃然，再次抱拳，语气诚挚，“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预祝诸位师兄师姐马到成功，一举踏入内门，得窥大道堂奥！”

赵明宇拱手回礼，脸上并无轻松之色：“多谢孟兄吉言。只是十年之期，弹指一挥。下一次大比，汇聚宗门近十年菁英，竞争惨烈远超想象。我等虽有些许优待，亦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目光转向孟凡，带着期许，“孟兄你天赋卓绝，心性坚韧，十年之后，下一届大比，未必不能与我等在内门相遇。”

孟凡能从他们眼中看到巨大的压力与紧迫感。即便是这些天赋、资源优于常人的准内门弟子，在宗门残酷的竞争洪流中，也同样逆水行舟，不敢松懈。

“看来，这外门数十万弟子，绝大部分人的奋斗目标，都仅是那十年一次的龙门之跃。”孟凡心中对青阳宗的竞争生态有了更深体会，一股不甘人后的豪情也油然而生。

接着，几人又闲聊片刻。赵明宇等人分享了外门生存经验和赚取贡献点的途径。柳燕列举了事务堂的各类任务，从日常琐事到高风险探险，以及丹霞峰、器殿等发布的特定需求和外门小比。赵明宇则压低声音提到了斗法台：“孟兄若对自身实力有信心，且不惧风险，不妨多关注斗法台。那里可解决恩怨或切磋技艺，约定彩头，胜者能赢取资源。但那里龙蛇混杂，动辄伤残，风险极高。”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孟凡一眼，“不过，以孟兄昨日展现的实力与果决，若能善用规则，或可成为快速积累资源的途径。”

孙岩闻言兴奋插嘴，话到一半被柳燕眼神制止，讪讪住口。孟凡面色不变，将这些信息牢记，特别是“斗法台”三字，仿佛带着魔力，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记。

投桃报李，孟凡也将韩青心得中关于《青阳基础炼气诀》的部分精要与众人分享。虽为基础功法，但韩青的见解独辟蹊径，常能发前人未所见，让赵明宇等人也觉得颇有启发，以往一些晦涩之处竟有豁然开朗之感。

日头渐高，四人才告辞离去。他们需要为即将到来的内门大比做最后冲刺。

送走四人，石屋重归寂静。孟凡独自站在院中，手中握着沉甸甸的玉盒和许晴的食盒，心中暖流涌动。在这冰冷残酷的修仙世界，这份情谊珍贵无比。

他打开食盒，拿起一块淡绿色花瓣状糕点放入口中。依旧味同嚼蜡，尝不到任何味道，但那温润平和的灵气却如涓涓细流，滋养着干涸的经脉，抚慰着疲惫的心神。“这失去的味觉，不知何时方能恢复……”他心中暗忖，带着一丝黯然与坚定。

“内门……那更高处的风景，我也一定会去的。”他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出鞘宝剑，透出一往无前的决心。

不再耽搁，他回到石屋，将灵石符箓仔细收好。随即拿起身份玉牌和功法玉简，盘膝坐下。

“现在，该开始我孟凡的，真正的青阳宗修行之路了！”

他闭上双目，神识沉入玉简。《青阳基础炼气诀》的玄奥篇章在意识深处展开，与“源轮诀”的霸道掠夺截然不同，这门玄门正法气息中正平和，讲究循序渐进，夯实道基。

初始运转，灵力颇感滞涩，如同习惯荒野的烈马乍上官道。但他心志坚毅，悟性不凡，加之韩青心得指引，很快抓住诀窍。一丝丝更为精纯、带着勃勃生机的青阳灵力，开始在他经脉中缓缓生成、汇聚，虽然微弱细小，却充满了无限可能。

他知道，脚下的路很长很陡。彻底恢复身体、功法双修、应对刘焱报复、赚取资源、备战十年大比……每一件都绝非易事。

但，感受着体内新生灵力的壮大，内视着意识深处那神秘系统面板上“玄级频道”的幽幽标识，以及那破万的打赏灵石和未开启的“天道盲盒”，孟凡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没关系，路还长。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和这青阳宗，慢慢玩。”

窗外日头正烈，阳光映照着青阳宗巍巍群山，也映照着石屋内一个年轻修士正式开始的、充满挑战与机遇的宗门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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