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尘埃落定

黄包车在苏州街路口停下，梁奇翰付了车钱，拎着皮箱快步走进这条僻静的街道。

与之前热闹的街区不同，苏州街两侧大多是紧闭的仓库门，墙面斑驳，地上散落着稻草和木屑，往来的行人多是穿着粗布短打的苦力，肩上扛着货物，脚步匆匆，偶尔传来几声低沉的吆喝。

梁奇翰按照新月的指示，来到了仓库前，掏出钥匙打开仓库的门。仓库内光线昏暗，只有屋顶的天窗透进少量光线，空气中漂浮着灰尘，而门内的东西直接让他大惊失色。

仓库地面放着三个纸箱，纸箱上方则是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而这张纸上则被一把手枪，以及配套的子弹压住。

梁奇翰展开信纸，借着天窗的光线仔细阅读。

开头的内容还算正常：“送货离开上海的方法：去十六号码头找一个半张脸被火烧过的船工老赵头，找到老赵头后，问‘可以走夜航吗？’，届时所有转运安排都听船工安排。”

看到这里，梁奇翰松了口气。

这正是他需要的转运信息，老赵头的特征明确，接头暗号简单，只要顺利找到人，磺胺就能顺利运出上海。

可当他的目光移到下一行时，瞳孔骤然收缩，不由咋舌。

“尽快组建新的采购转运小组以及刺杀队伍，三个纸箱里的东西是新型药品，对待发热炎症有奇效，需要尽快转运。现有委托：刺杀76号特务严通，事成之后还会再提供三箱药品。”

“刺杀？”梁奇翰失声低语，他的目光看向被他放在纸箱上的手枪和子弹，难道这把枪是为了刺杀任务准备的？

不对！

梁奇翰摇了摇头，他来上海的任务很明确，就是组建新的采购转运小组，以及将银行内的磺胺转运，现在怎么又多了一个组建暗杀队伍的任务？

信件上的内容十分明了，就是让他组建刺杀队伍，而这个队伍的第一个目标就76号的特务严通，报酬则是三箱药品。

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奇翰对着信件和手枪反复思索，却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任务。但他知道眼下纠结是没有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新月，只有问清楚原因，才能确定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于是他先将信件仔细折好，塞进内衬口袋，又把那把枪和子弹藏进腰间，再将装着磺胺的皮箱箱与仓库里的三个纸箱归置整齐，确认所有物品都妥善存放后，才锁上仓库门，转身快步离开。

走到苏州街路口，他抬手拦下一辆路过的黄包车，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途中，车子正巧经过之前发生混乱的银行。

梁奇翰抬眼望去，银行门口围满了穿制服的警察和宪兵，警戒线将现场圈得严严实实，地面上一字排开八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他瞬间反应过来，这八具尸体的数量，正好与银行里的特务、后门的两个特务对上，既然特务都死了，那么掩护他离开银行的同志应该也已经安全撤离了，梁奇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章婧伶站在银行门口，目光落在地面上一字排开的八具尸体上。之前在医院让共党逃脱的烦躁还堵在胸口没散，此刻看到这些尸体，她刚刚压下去的怒火“腾”地一下又冒了上来。

她在银行里安排了八个人，八个人全死了。这些都是她精心布置的人手，本以为能等着共党自投罗网，可现在全部都死了。

“医院的枪击，银行的劫案……”章婧伶低声自语，两起案件发生的时间在脑海里重叠，几乎是她带着人手在医院与共党交火后不久，银行这边就爆发了劫案。这个时间差太巧了，巧得不像巧合。

共党根本就是故意的！他们故意在医院发动攻击，把周边的警察和宪兵队都引过去，让银行这边陷入无援的境地，这样才能趁着混乱转移银行里的东西！

想到这里，章婧伶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之前还在医院里纠结共党为什么不恋战，还在为支援赶到却让共党跑了而懊恼，现在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共党的圈套。

她像个傻子一样，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把兵力都投到了医院，却给了共党在银行动手的机会。那些在医院的枪声、对峙，不过是共党用来牵制她的幌子，而她却真的以为对方的目标是方泽坤，完全被耍得团团转。

“该死的共党！”章婧伶咬着牙，双手握拳，包扎着右手臂枪伤的纱布在她的动作下逐渐被血液染红。

看着银行紧闭的大门，章婧伶仿佛能看到共党带着从银行里转移的东西，大摇大摆离开的场景。

这种被算计、被戏耍的感觉，比让共党从医院逃脱更让她愤怒，更让她不甘。

旁边的特务见她脸色难看，大气不敢出，只能默默站在一旁。

只是，现在光愤怒没用，她必须尽快查清共党的目的和去向，否则不仅无法向伊藤科长交代。章婧伶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脑子里飞速运转，共党精心策划两起案件，银行里的东西一定很重要，会是什么东西？文件还是什么特殊的物资？

问题的答案只有方泽坤才知道。

想到这里，章婧伶转身对着旁边缩着的特务冷声道：“安排车，立刻回医院！”

特务不敢耽搁，快步跑去开车。

章婧伶站在路边，心里的算计越来越清晰：只要从方泽坤嘴里撬出共党的目的，就能顺着线索追查下去，若是方泽坤不肯说，那她就只能继续用刑了。

汽车刚停在医院门口，章婧伶就推开车门快步往医院里冲，受伤的右臂因她急促的动作隐隐作痛，她全然不做理会，满脑子都是从方泽坤口中逼问线索的念头。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一个特务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见到她脸色骤变，结结巴巴地喊道：“队…队长！不好了！方泽坤……方泽坤被人救走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章婧伶停下了脚步，不敢置信地质问道。

“就在您带人手去银行后没多久，三楼突然传来动静！”特务咽了口唾沫，语速飞快地解释，“两名女护士说是给守在病房外的兄弟送水，几个兄弟没防备，喝下后没多久就晕了过去，没喝的兄弟刚想反抗，就被那两个护士打死，她们直接把方泽坤救走了！”

“废物！一群废物！”章婧伶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给了特务一个耳光，声音因暴怒而嘶哑，“我不是让你们看好他吗？这么简单的陷阱也会上当？你们都是蠢货吗？”

特务捂着脸，慌忙解释道：“我们发现时已经晚了，她们带着方泽坤往医院后门的方向去了，兄弟们已经追出去了，可……可到现在还没消息！”

章婧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共党完全毁了她的布局，还趁她不在救走了方泽坤！她所有的计划都成了泡影，现在更加无法向伊藤科长交代，能不能保住命还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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