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冒牌货

沐尧的办公室的红色茶几上放着两个素白的骨灰盒，盒身上系着的白绸带垂在桌面上，被窗外漏进来的风轻轻吹得晃了晃，沐尧并不平静的心也跟着晃了晃。

沐尧坐在沙发上，他的目光无法从骨灰盒上移开，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虽然在一个月前就知道了妹妹沐萱、妹夫简承越去世的事，可现在，在看到装着骨灰的罐子后，那股“人真的没了”的实感才猛地砸下来，压得他连呼吸都发紧。

沙发另一端的何泉手里拿着一份牛皮纸文件夹，他盯着沐尧面无表情的脸，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在临溪镇调查到的线索实在蹊跷，可眼下沐先生正被悲伤裹着，他怕这话一出口，再添一层堵。

可犹豫了半晌，何泉还是轻轻咳了声，话说的很慢：“沐先生……清溪镇那边有一些调查不太对劲，我得跟您说下……”

沐尧终于从骨灰盒上挪开目光，眼尾泛红，声音沙哑：“尸体发现的过程之前听你提过了，还有别的事？”

“是关于表小姐的。”何泉往前倾了倾身，打开文件夹，拿出了几张照片放在桌子上，“我们按您的吩咐，去临溪镇找了帮过表小姐的人。镇上的李婶，也就是给表小姐和表少爷提供住处的那位。她无意间提了句，表小姐跟她报的名字是黎玥’，还说……表小姐说话是北方口音。”

“黎玥？北方口音？”沐尧直起肩膀，眉头皱了起来。

何泉见他神色变了，才接着说：“我也觉得这事怪。表小姐一直在江西生活，按说该是软绵的赣语腔调才对。可李婶说，她说话是北方口音。更奇怪的是名字，就算是世道再怎么危险，一个孩子刚刚失去父母的孩子，也不应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改了自己的名字。”

一段被忽略的记忆突然从沐尧的脑袋里冒了出来，思萱和安安刚回到沐家的时候，他当时满心满眼都是“找到外甥女”的欢喜，对于思萱没有太多防备，在沐萍提起怀疑后，他也曾问过思萱说话口音的问题。

毕竟江西人说话都软乎乎的，思萱却只有在撒娇的时候才会这样，大多数时候口音确实比较偏向北方，但是又不是特别北。后来有次吃饭，他随口提了句“思萱，你说话不像江西长大的？”，当时思萱的解释是“我很小的时候和妈妈在南京呆过一段时间，后面才去的上海，而且我在来上海的路上遇到好多其他地方的人。”说完，思萱还学了几句四川话、广东话，就连上海话也说了两句，他当时只觉得这孩子机灵，完全没往深了想。

关于名字，何泉说的有道理，一个刚刚失去父母的孩子，可能会失神失语，就算是已经从悲痛中走出来，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更换自己陪伴自己长大的名字。

可疑！太可疑了！

“沐先生？”何泉艰难地吞咽下一口痰，深呼吸后继续道：“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我们离开桂林镇之前，听过路的人说，一个月前，有人出钱在柳塘山修建了一座墓，墓主人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柳塘山的墓？”沐尧的手指抵在沙发扶手上，他盯着何泉，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女孩？有没有人知道那女孩的模样？墓碑上有没有刻名字？”

何泉赶紧点头，把文件夹里的一张只有一个坟包的照片递了过去：“我感觉奇怪，就找了当地的老乡，老乡带着我们找到了墓，也找到了修建墓的人，那个人是个当兵的，他说是‘葬的是自家侄女，染病死的’，对于墓碑上为什么没有字这一点，他只说是老家的规矩，没成年的女孩立墓不能立碑。”

沐尧拿着那张照片，看着照片上的坟包。

年纪不大的女孩？当兵的修墓人？重视到立墓却不立碑？北方口音？假名字？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沐尧又想起了沐萍说过的那些怀疑的话，周劭和沐萱在高中时确实不亲近，却在沐萱要归家的那段时间上门拜访，还不止一次。

也是周劭将两个孩子带到沐家，难道说沐萱夫妻的死和周劭有关？这两个孩子是周劭故意安排的？如果是这样，那么周劭将黎玥送到沐家的目的是什么？接近他？又或者接近沐萍？

如果是用孩子降低他们的警惕心，一个孩子和两个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会是两个孩子？如果说黎玥不是他的外甥女，那么安安是他的外甥吗？一个真一个假？还是两个都是假的？

周劭这么大费周章找一个和沐萱那么像的孩子，究竟是想从沐家得到什么？

沐尧越想越心沉，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许久后这才重重叹出一口气，抬眼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何泉，语气里没了刚才的焦躁，多了几分沉稳的决断：“柳塘山和黎玥的事，先放一放，对外别再提半个字。”

何泉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明显的踌躇。他原本以为要顺着布包线索往下查，怎么突然被叫停？

他迟疑着开口：“沐先生……不继续查下去了吗？”

“换个方向查。”沐尧打断他，有条理地安排道：“你接下来，把人手都调去盯紧周劭。他每天见了谁、去了哪些地方、跟人说过什么，我都要知道，不能遗漏任何细节。”

“是！”何泉应声答道。

沐尧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何泉不敢耽搁，迅速离开办公室，反手带上了门。

办公室门合拢后，沐尧重重地瘫坐在沙发上。这段时间他对外甥女的疼爱都是真心实意的，现在告诉他这个女孩是一个冒牌货，沐尧是真的无法接受，连他都难以接受，沐尧都不敢想父亲和母亲在知道外孙女是冒牌货后，会有多难受和心痛。

一旦证实安安的身份也是假的，这对这个家而言，将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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