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书里的世界
她看到了陆芳芳说的那本《英雄儿女》,还有《林海雪原》、《红岩》,甚至还有几本厚厚的外国名著,书脊上印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牛虻》……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指尖触碰到微黄的书页,仿佛能感受到书主人翻阅它时的专注。
更让她惊讶的是,书页的空白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刚劲有力,入木三分。
那些读后感悟,或犀利,或深刻,绝非泛泛而谈。
陈洁看得入了迷,一颗心像是被泡进了温水里,慢慢地舒展开来。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意外。
“芳芳,你们在我屋里做什么?”
陈洁浑身一僵,像被抓了个现行的小偷,猛地回过头。
只见陆振川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门口,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确凉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臂线条结实有力。
他刚从外面回来,额上还带着一层薄汗,目光落在被芳芳弄乱的床上,又移到了陈洁和她手里的书上。
“我……我……”陈洁的脸“刷”地一下全红了,烫得厉害,拿着书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急忙就想往外走,“陆营长,我……我这就出去……”
一个已经有了家室的妇人,私自进了别人男人的屋子,这在村里要是传出去,她都不敢想会被别人怎么戳脊梁骨。
“出去干嘛呀!”陆芳芳却一把将她拉住,理直气壮地冲着陆振川一扬下巴,“哥,你瞧你小气的!你回来养伤,天天不着家,这些书放在这儿都快发霉了!我给陈洁姐看看怎么了?这叫物尽其用!”
陆振川的视线落在陈洁那张窘迫得通红的脸上,她紧张地咬着下唇,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只是对着自家妹妹,不轻不重地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堂屋。
这无声的默许,比任何言语都更让陈洁心头一松。
“你看你看,他就是纸老虎!”陆芳芳得意地朝她挤挤眼,“陈洁姐,你别理他,想看哪本就拿回去看!我哥这人就是看着凶,其实心好着呢!”
说着,她手脚麻利地挑出好几本书,连同那本《英雄儿女》一起,硬是塞进了陈洁怀里。
“芳芳,这太多了……”
“不多不多!看完再来换!”
盛情难却,陈洁只好抱着那几本沉甸甸的书,郑重地向陆芳芳道谢:“那我……一定尽快看完还回来,保证不弄坏。”
那一晚,陈洁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仓库小屋,第一次没有感受到孤单和凄清。
她在昏黄的电灯下,迫不及待地翻开了书页。
陆振川的书,大多是宣扬英雄事迹的“红书”,字里行间充满了热血与信仰。
可让她意外的是,里面竟然还夹杂着一本她从未接触过的外国爱情小说——《简·爱》。
夜深人静,她读着书中大胆而炽热的文字,读到那句“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不美、渺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时,只觉得心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而当看到男女主角直白奔放的情感表达时,她的脸颊便控制不住地阵阵发烫,像是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在那些奔放的段落旁边,陆振川的批注却依旧严肃而认真。
他用他那刚劲的字体写着:“灵魂的平等超越阶级与外貌”、“情感的背后是责任与意志的较量”。
这个男人,竟然会读这样的书,还会有这样深刻的感悟。
陈洁觉得,她好像透过这些文字,窥见了一个与平日里那个不苟言笑、威严冷峻的陆营长,截然不同的、丰满而深邃的灵魂。
书中有些字她不认识,她也不囫囵吞枣地跳过,而是找出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一本破旧的《新华字典》,借着豆大的灯光,一个字一个字地查,一个笔画一个笔画地认,再工工整整地抄写在废纸上。
窗外,夏虫低鸣,夜凉如水。
接下来的几天,公社大院里一如既往地忙碌着。
这天下午,临近下工的时候,院子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经久不息的哄堂大笑,那笑声里充满了纯粹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欢乐。
正在裁缝铺里整理碎布条的陈洁被这动静吸引,好奇地抬起了头看向窗外。
只见大院中央的水井旁,公社食堂里养的那只芦花老母鸡,此刻正一脸“鸡生无恋”的表情,迈着碎步,焦躁地在院子里东躲西藏。
而在它身后,两只毛茸茸、黄澄澄的小鸭子,正扯着与它们小巧身形完全不符的大嗓门,“嘎!嘎!嘎!”地紧追不舍。
原来,不知是哪个好事之徒搞的恶作剧,把两个鸭蛋塞进了这只正在抱窝的老母鸡的鸡窝里。
老母鸡辛辛苦苦孵了二十来天,结果盼出来的不是“叽叽”叫的亲骨肉,而是两个“嘎嘎”叫的跟屁虫。
鸡仔的叫声细弱,可鸭子的嗓门却是天生洪亮。
那两只小鸭子显然是把芦花母鸡当成了亲娘,一步不落地跟着。
母鸡走到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叫声穿透力极强,吵得老母鸡几乎要神经衰弱,一会儿想飞上墙头,一会儿又想钻进柴火垛,却怎么也甩不掉这两个黏人的“便宜儿子”。
院里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嘿,你看这芦花鸡,都快愁白了头了!”
“这叫啥?这就叫‘鸡同鸭讲’,还讲不明白!”
“小鸭子嗓门可真冲,瞧把鸡妈妈给逼的!”
陈洁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莞尔。
那晚下工回到仓库小屋,陈洁点亮了灯,脑海里还回荡着那“嘎嘎”的叫声和满院的笑声。
她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把这份有趣的见闻记录下来。
她找出几张陆芳芳给自己的白纸,将那本破旧的《新华字典》放在手边,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她没有用什么华丽的辞藻,只是用最朴实的语言,描绘了那只被“错付”了母爱的芦花鸡,和那两只锲而不舍的小鸭子。
文章的末尾,她还俏皮地写了一句:“母爱无分种类,只是这跨越了物种的亲情,嗓门着实大了些,不知芦花母亲何时才能习惯这生命中甜蜜的负担。”
写完后,她反复读了几遍,自己都觉得忍俊不禁。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或许……可以试着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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